得知杜辰风被打的消息,赵嘉言也惊呆了,问明事件的前因后果,立刻翻找手机上的通讯录,拨打Q市几个熟人的电话。 夏楠只听见他在房间里说话的声响,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言语连贯起来,理解其中的真实含义。 张沛然发来的照片焦距虚了,越过围观人群黑压压的头顶,只能看到一滩血和一抹白衬衫,很难辨认倒在地上的受害者究竟是谁。 但她心里很清楚,那就是自己曾经的爱人,杜辰风。 夏楠在Q大读研究生的时候,杜辰风还是副教授,刚从德国留学归来不久,是法学院的新晋男神之一。女生寝室的卧谈会上,他的衣着、表情、授课内容……任何与之相关的东西,都是最受欢迎的话题。 作为学生,夏楠仰慕他的学识,也会积极参加讨论,却万万不敢有任何妄想。 Q大毕业之后,她顺利入职嘉言律师事务,和其他人一样被要求旁听经济法的课程,从未觉得这是个负担,反而很高兴能够再见到自己的男神。 也正是从那时起,杜辰风开始频繁出现在夏楠梦中,梦醒回忆起来,依然会有脸红心跳的感觉。 再后来,两人因为《民商法论》一书的立项、撰稿和出版发生交集,接触的机会也越来越多。不知是谁先示好,也不知是谁先回应,只晓得情愫暗暗滋生,像春天的植物一样放肆生长,用温暖的颜色晕染出青春最美好的回忆。 夏楠不后悔与杜辰风分手,也不后悔曾与他有过一段情,毕竟那是自己真心爱过的人。 前后打完五六通电话,赵嘉言心里有了底,方才转身回到套房的客厅里。一进门,他就看见夏楠抱膝坐在沙发上,神情中流露出无限的惆怅,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迫切地需要安慰。。 这模样与她平日里的精明干练形成鲜明对比,任何人看见了都会心生怜惜。 赵嘉言拖了把椅子坐在沙发旁边,难得温柔地说:“别担心,嫌疑人已经被控制起来了。法学院那边要求严惩凶手,政法委正在协调公检法开会,肯定会给辰风一个公道。” Q大历来注重校风建设,也崇尚追求荣誉,却绝不会允许外人以此作为威胁。 即便杜辰风和沈如冰真有什么不当男女关系,在学生面前公然羞辱一位法学院的教授,校方也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赵嘉言相信事情已经到此为止,各方目的都会得到实现,只是辛苦杜辰风吃了一顿皮肉苦。 夏楠听他逐条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意志消沉地点点头,再也无法作出多余回应。末了,她终于下定决心,声音颤抖地问:“主任,我们能早点回去吗?我想去看看他。” 男人劝道:“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咱们原定的航班也是明天下午的,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夏楠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似乎还想争辩一二,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赵嘉言叹了口气,无奈解释:“辰风现在受到警方保护,任何人探视都要办手续,你急着回去也进不了病房。” 夏楠知道自己提出的是不情之请,说出来只会让对方为难,最好的选择就是服从安排;她也十分清楚,一切已经发生,即便见到杜辰风也不可能有任何改变;她甚至用赵嘉言的话自我提醒,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没必要还在心里放不下。 然而,那份牵肠挂肚的焦虑实在难熬,让人不得不放弃理性。 长长久久的沉默之后,她终于还是低下了头,强迫自己闭上双眼,将杜辰风倒在血泊中的画面从脑海中抹去。 赵嘉言吁了口气:“我找人想办法,保证明天一下飞机就让你见到他。” 抵达Q市的时候,机场里果然有人来接机。 一张做工简陋的姓名牌被高高举起,混杂在喧闹的出口通道外,与旅行社、会议组织的接站标志形成鲜明对比,差点被不小心错过。 夏楠见到接机人很惊讶,快步上前招呼道:“张博士,你怎么在这里?” “接你们啊,”身材高大的男孩扶了扶眼镜,主动接过她手中的行李,又冲后来的赵嘉言点点头,“车就在停车场,跟我来吧。” 赵嘉言倒不显得意外,一边加快步伐一边关切地问:“辰风醒了没?” “昨天半夜醒的,但他眼睛肿得完全睁不开,生活也无法自理。杜教授不是本地人,出了这种事不方便通知家属,学校临时安排我们几个学生轮流照顾。” 男人们都是大长腿,夏楠小跑着才能跟上,气喘吁吁地问:“你来接机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张沛然欲言又止,挠了挠头,认命地说:“……我跟你打完电话之后,很快就被通知去了医院病房,那里还有几个公安,把所有人的手机收走了。” 赵嘉言点点头:“嫌疑人的背景复杂,确实应该提高安保级别。” 说完,他迈开长腿,迅速超过了张沛然,轻车熟路地走向机场的地下车库,将同行的另外两个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所谓“近乡情怯”,当他们终于来到Q大附属医院的病房门外,夏楠反而犹豫了。 等待张沛然办理探视手续的间隙,赵嘉言敏感地体察到她的情绪,低声询问:“怎么了?是不是不想进去?” 夏楠舔了舔嘴唇,纠结地说:“我其实很想进去,就怕他不想见到我……” 没有人愿意暴露自己脆弱的样子,特别是男人,更何况是在曾经的爱人面前——既然她已经和杜辰风分手,就应该把最好的一面留在彼此心里,而不是如今的遍体鳞伤。 赵嘉言拍拍女孩的肩膀,表示理解:“不用勉强,我一个人进去吧,把你的问候带到。” 目送他和张沛然消失在病房大门后,夏楠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弦松掉了,背靠走廊墙壁缓缓坐下,感觉身体被彻底掏空。 她发现自己终究不够狠心,做不到说的那样爱憎分明,即便是面对杜辰风这样的负心人。 Q大附属医院的走廊里空荡荡的,有几分刻意的整洁和干净,也看不见夹缝插针加床住院的病患,与其三甲医院的地位不甚相符。事实上,为配合公安部门的安保工作,校领导早已经下令清场,整层楼只有杜辰风和另外几名特护病人的家属可以出入。 赵嘉言跟随张沛然进门后,夏楠在原地呆坐了一会儿,被一阵模糊的争吵声唤回神来。 声音来源于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听起来像是一男一女在吵架:男的嗓门又粗又大,是医院指派的保安,专门守在楼梯口,阻止闲杂人等贸然上楼;女的有明显的Q市口音,柔弱的语气中透出几分坚定,每句话都据理力争,不肯轻易作出让步。 手掌用力支撑,夏楠从地板上站起身,勉强打起精神,晃晃荡荡地来到走廊尽头。 “我已经说过了,探视必须得到警方准许,你来多少遍都没用。” 面对戴墨镜的女子,保安摆出一副防备的姿态,用身体死死堵住楼道门前:“如果你真是杜教授的朋友,就该让他好好养病,而不是进去打扰。” 女子向上踩了一级台阶,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祈求道:“我只想看看他,看一眼就走。” “一眼都不行,领导下了死命令,放你进去就该我丢饭碗了。”说完,保安也双手合十,不停地上下作揖,显得既无奈又不耐烦。 女访客身材高挑,穿着一袭白色衣裙,站在楼道里进退两难,却迟迟不愿意离去。 身强力壮的保安耐心耗尽,连续数声警告之后,终于忍不住撸起袖子,动手推搡那女子。只见他用背抵住门板,一双蒲扇似的大手在身前胡乱挥舞,口中不断发出驱赶的声音。 医院楼道是应急通道,台阶窄而陡峭,若是一不留神踩空踏错,后果不堪设想。 眼看戴墨镜的女子踉跄着后退,在台阶上摇摇欲坠,夏楠终于还是深吸一口气,挺身而出阻止了保安的蛮干:“住手!” 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楼梯间引发回响,也让另外两人停下动作,纷纷回头看向她。 保安先前知道张沛然带人过来,猜出她是得到批准的访客,态度有所收敛,毕恭毕敬地解释:“这位女士今天来了四五次,说自己是杜教授的朋友,非要到病房里去探望。我跟她说要办手续……” 夏楠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转而看向那个白衣女子,颔首打了声招呼:“沈师姐。” 被直呼其姓,沈如冰本能地用手扶住墨镜,似乎还想掩饰什么,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徒劳,只好尴尬地点点头:“夏楠,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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