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浊忽道:“段叔,你把我送到俞家,马上就回关外么?”“是啊,军务繁重,我得尽快回去帮马总兵呢!”“可、可是,你这一走,我不就见不到你了么?”
段升微微一笑,道:“等你长大了,练成一身本领,来辽东帮马总兵打胜仗,咱们不就又能见面了?”许清浊嗯了一声,半晌又道:“只是我一个人留在俞家,不知道怎么和他们相处。”
段升一怔,想道:“是了,上次要叮嘱清浊,被马总兵岔开了,一直忘说。传言将爷和俞师公师徒不睦,即便俞师公老来宽容,依旧疼爱清浊,他的儿孙和其他徒弟、徒孙却未必能消除偏见,得教他有所提防,免得给人欺负了。”
在马林看来,俞伯华一家是他马家至交,只想许清浊带着自己的信去投靠俞家,必会备受关爱。但段升从小出身就不好,童年受惯了欺负和白眼,深知此中曲折,不能不为此替这孩子担忧。
段升将这番话全都跟许清浊说了,又教他在俞家待人不可全交一片心,得学会隐藏自保,不授人以把柄。许清浊听了,沉默无言,不用瞧就知道他心中害怕。然而段升自忖必须提醒,依旧不厌其烦地告诫他。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绪不宁,行到夜里,许清浊的内劲又发作了一次,段升把他抱下马背,让两匹马横着挡住风雪,自己在中间替他护法。这次发作的时长却比平时一半不到,段升一收功,就听许清浊喊饿,忙把馒头干肉都取了给他吃。
到了第二天上午,许清浊又喊饿,这一次把干粮全吃干净了,还说没饱。段升喜道:“哈,你这是‘阴符枪’小成的征兆!题本上说,‘枪劲’一成,就会在身子里流转不息,此后消耗极大,腹中常饥。当年我练到小成时,一天能吃二十碗饭,女真人烤的羊羔,我一顿能吃一只半呢!”
又道:“我原以为你还有一两年要等,没想到昨日就小成了。看来你最近因练功勤快,又得这十几日赶路辛劳磨砺,体内的‘阴符劲’成长迅速,都被你的志气降服了。”
许清浊又惊又喜,问道:“是不是我以后都不会发作了?”段升笑道:“这‘枪劲’既然停不下来,总会有发作的时候,除非像我一样把劲力纳入丹田,封起来不用。但你别怕,它已经被你驯服了,就好像你的小红马一样,偶尔摔你一跤,踹你一蹄,没什么大不了的,绝不会如以前那般狂暴。”
许清浊喜不自胜,驱马长奔了一阵,却又转回来,苦着脸道:“段叔,这一会儿又饿得不行了!还有吃的没有!”段升哈哈大笑,道:“没了!不然,把你的马宰了吃掉,以后咱俩共骑一匹?”
两人说说笑笑,沿途寻找野店,却一无所获,直到夜里进了一个小镇,这才碰见客栈。那小镇是从官道出关的必经之路,出关的旅客若有亲友送行,常在此处分别,因此客栈生意很是兴隆。
那客栈有两层,一楼是酒楼,二楼都是客房。段升在远处,瞧这客栈朱墙碧檐,门柱雕花,建得十分精致,料想关外绝无此等房屋,自有些喜欢,暗道:“今晚不妨与清浊就在这住一宿。”
两人下了马,叫伙计把马往后柱栓了,段升拿扁担挑起货筐,领着许清浊进门。还没跨过门槛,忽听许清浊一声惊呼,侧目一瞧,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伏在门边,不知是死是活,许清浊闻着香气往里冲,差点踩到这人。
段升皱了皱眉,轻喝道:“别管他!”一推许清浊,跨步入内,登时心里一沉,暗想:“好多人!”原来一楼的厅里几乎坐满了客人,形形色色,更有几人带着刀剑,大大咧咧围在桌边谈笑。
若换在前几日,段升要碰着这场面,定然转身就走,以免多惹注意。可现下两人已跨进了屋子,就差入座了,此刻再转身就走,半夜里能去哪儿?岂不更令人生疑?只消这么多人里,有一两个好事的,麻烦就只多不少。
段升一阵子懊悔:“这些日子未逢危险,我就掉以轻心了!”正寻思怎么脱身,忽然手掌被拽紧了几分,一低头,见许清浊巴望着自己,轻声说:“段叔,我好饿呀。”
段升心里一软,暗叹:“清浊内功小成,食量大增,半日没有吃东西了。小镇上夜深人静,怕也没别家卖吃的,真离了这地方接着赶路,还不得把他饿昏。罢了,这么大的客栈,这么多人,谁管咱们,没甚好怕!”
打定主意,和许清浊往角落的空座坐下,唤伙计要了两大碗面,三四个菜。外面风雪颇大,没什么人赶路,屋中众客都是白天就住进店的,晚上只不过在一楼吃酒,瞧这一大一小担着货筐闯进门来,不免都多瞧了几眼。
临桌一个汉子笑道:“老兄,瞧你是关外来的吧,这么急着入关干嘛?卖货呢?”段升不愿多说,只点了点头,那汉子笑着又问:“什么好货啊?”段升反问道:“你老兄买吗?买我就说!”
那人嘻嘻一笑,道:“入关的好货无非是人参、貂皮和鹿茸,对不住,兄弟一件都买不起!”说了这句,不再打扰段升,只和同伴吃酒去了。段升淡淡一笑,见面条和菜肴送到,和许清浊动筷进食。
许清浊饿了半日,三下五除二,把面条连汤一起吃了,跟着运筷如飞,专夹着菜里的肉往嘴里送。有几个客人瞧他生得文秀,食量居然这么大,不禁啧啧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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