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麻城县,舒云天寻饭馆吃了碗面,稍解饥饿,坐在店里思索去处。他既无意间北行,自然想到:“关外没有武林,也没有江湖,正是淡忘孽情的去处。我既是从关外来,如今再回关外去罢!”
他此刻的心情,与当日下太白峰时相差仿佛,不知该往哪儿走。只是花如何住在南方,他想离花如何越远越好,一路向北,也算是暗合心意了。
那青衣少女的温柔,化去了他胸中的苦闷,重新上路,竟然自感一阵清爽,也不再怨天尤人,乖僻如旧。既携带财宝,路途之间,每逢住店吃饭,随手摸来付账,出手之阔绰,若让许清浊晓得了,恐怕得目瞪口呆。
这一日,舒云天北上到山东曹州,离城镇尚有十几里,略感口渴,望见大路边一个酒铺,冷冷清清,并无客人,于是下了马,往酒招子前的桌边坐了,叫店家打了两斤米酒。
正饮酒间,只听马蹄登登直响,有人吆喝道:“天上朗日,人间神岳!遍行九州,满交高朋!”隔一会儿,喊一阵,又隔一会儿,又喊一阵,总是这十六个字。
抬眼一看,只见三人骑乘骏马开路,身后一人扛旗,七八名汉子手捧刀棍,分立左右,齐整步行,护着几头骡驮和两个骡夫在道中,载着累累货物。中间一顶轿子,四个大汉抬轿,后面还有两个老婆子跟着。
舒云天恍然大悟:“哦,原来是镖局走镖,刚踩他们是在喊趟子了。”他久居秦岭,江湖阅历不多,这是头一回见着走镖的队伍,但曾听同门师弟师妹及花如何提起过,也并不觉陌生。
又想:“洛阳俞伯华俞老爷子,号称‘神岳一丈旗’。听闻他大徒弟谷丰庭尊他名号开设镖局,这伙人喊的趟子里有‘人间神岳’,想必就是神岳镖局的人马。”
他所料一丝不差,这支镖队正属“中州神龙”谷丰庭所开的神岳镖局旗下。谷丰庭一生最敬恩师,趟子里喊的“天上朗日,人间神岳”,那是把俞伯华比作天上的太阳,可谓推崇之极。
神岳镖局主家设在洛阳,这一支队伍却是从北京分局押镖过来,镖局众人走近酒铺,停行罢喊,正是要歇脚,见酒铺客少,更都有些欣喜,一行人占坐四桌,朝店里喊道:“店家,快快打酒来!”
为首三人,有一人穿着锦衣华服,并非镖队中人,一直指挥着轿夫和那两个老婆子,似乎轿子也不属镖局所保。他三人坐在较远一桌,其中另外两人,黑褂劲装,背负单刀,正是此行的镖师。
那锦衣男子身材瘦长,双掌大常人一倍,其上青筋暴凸,显是拳掌功夫极为了得。但他面如暗金,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酒水上桌,那两个镖师当先向锦衣男子敬酒,神态甚是恭敬讨好。
舒云天忍不住多望了两眼,心想:“瞧他一副倦容,当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后,又服了灵药得以康复。”锦衣男子饮了数杯,忽盛了一碗米酒,走到那轿子前,递给旁边的老婆子,又掀开帘子一角,躬身朝内说了几句。
舒云天过往对天下的武学高手都很有兴趣,但此刻内功已废,心想多瞧徒增伤悲。正要回过头来,忽瞧那轿子的帘布掀起,露出一张俏丽的脸蛋,不由暗呼一声:“竟然是她!”
轿中之人正是那夜对他施以援手的青衣少女,不知为何没再骑花驴,反而改坐了轿子。定睛再看,更是吃惊,原来她双目紧闭,脸色惨白,颈中套着一个铁环。
那锦衣男子与她说话时,她挣扎了几下,然而成效甚微,几乎一动没动,想是全身亦遭紧锢,不像坐在轿子中,更似给锁在了轿子里。
舒云天忙竖耳倾听,那锦衣男子道:“……不喝,小人也不强求,但是娘娘出不得声,到时候渴极了,也无人来给娘娘送水。”说完使个眼色,那老婆子也劝了几句。
那青衣少女浑不理会,锦衣男子似乎很是小心,说了半天不见回应,满脸无可奈可。舒云天暗想:“那人唤她作娘娘?莫非她是什么达官贵人的妻室么?她又为何无法出声?是给点了哑穴,还是下了哑药?”
猛听一人喝道:“小子,你瞧什么!”原来一个镖师见他不住向轿子里窥视,起了疑心,劈头就是一喝。舒云天还不知那少女细况,不愿起冲突,默默收回目光,寻思道:“她于我有恩,若陷危难,我当救她一救。”
锦衣男子听到那镖师大喝,当即放下帘子,走回桌边,朝舒云天瞪了一眼,自与两个镖师说话。舒云天假装饮酒,凝神听他们交谈,虽无内功支持,耳力大打折扣,不过他自幼练耳,如今听觉仍远胜常人。
只听一个镖师问道:“张大人,这女子仍是倔强得很么?”那被称作张大人的锦衣男子苦笑道:“可不是么!只是她乃王爷瞧中的人儿,今后多半要成王妃,张某做下人的,哪敢得罪?”
舒云天心想:“今后要成王妃?看来她是给人强占的。这姓张的既不愿得罪她,又干嘛把她锁在轿子里?”只听另一个镖师道:“张大人,在下有个疑问,憋了一路了,不知该不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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