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忘竹点头应了,忽问:“叔叔,你说那恶人的内功比我还高吗?”她问得小心翼翼,莫长青仍是脸色一变,欲言又止,叹了一声,还是说道:“他的内力多半较你更强。”

莫忘竹却不惊讶,道:“是吗?他、他也吃了‘仙青笋’吗?”莫长青满脸痛色,说道:“仙青笋乃我青竹林镇族之宝,千年蕴养,独此一物……”莫忘竹道:“原来他并不是吃了仙青笋。”

莫长青摇头道:“傻竹儿,他若没吃仙青笋,咱们叔侄离家干嘛?”莫忘竹奇道:“这、这,可仙青笋不是被我吃了么?”莫长青道:“倒不如说,跟他相比,你吃的那个,不能叫仙青笋。”

莫忘竹茫然不解,道:“可、可爷爷和爹娘说我吃的就是仙青笋啊,那一日还请了全族人到场,若不是仙青笋,何必……”她后半句是想说“若不是仙青笋,何必弄得如此隆重”。

虽未言出,莫长青也已会意,叹道:“傻孩子,你出世之前,那畜生便犯下这等弥天大罪,也难怪你不知道。你爹爹跟你说过那畜生干的坏事了么?”

莫忘竹道:“爹爹说,说他挖断了咱们的族脉,罪大恶极,非得将他擒回去治罪。”莫长青道:“不错,那你说说,咱们全族的族脉是什么?”

莫忘竹摇头道:“我不知道。”猛地一愣,道:“莫非就是仙青笋?”莫长青叹道:“正是!你以为仙青笋是用来的吃的,那是因为大仇不可不报,无可奈何才有此策。”

他顿了一顿,道:“我族先祖是南梁时的名医,千年前避祸隐世,奉君子之道,居不可无竹,亲手植下一片竹子,后来便成了我族的家乡青竹林。笋为竹之芽,亦为竹之精,青竹林第一个生出的却是这颗仙青笋。它乃青竹林旱、水两条族脉的镇眼,千年之下不失晶莹,我族年年在笋前举行祭祀,为的就是求仙青笋保佑我族平安。”

莫忘竹道:“祭祀……我、我从没见过……”莫长青道:“传说咱们先祖的精魄,都存于仙青笋中,是以族中谁人体弱生病,只消去笋前安坐一日,嗅其仙香,便可痊愈无恙。先祖悬壶济世,妙手回春,虽然仙逝,所植下的仙青笋,自也是救死回生的神物。”

莫忘竹自小伴着仙青笋长大,却从未听说其有这等功效,不由惊奇万分。莫长青道:“唉,过去莫说是吃,就是想闻一闻仙青笋,也得沐浴沉心,俱备祭品,方可入笋园受其馈益。我家世代为族长,做的就是守护仙青笋,主持每年祭祀的活儿,你太爷爷、你爷爷既是族长,也是族里的大祭司。”

莫忘竹又惊又怕,道:“仙青笋这么要紧……我却吃了它,这、这可怎么办?”莫长青道:“你无须害怕,你吃的并不是仙青笋真品。”面色陡变,阴沉得似乎能滴下墨汁,恨声道:“真品是为那畜生所食了。”

莫长青道:“咱们世代不出青竹林,平平安安,那都是仙青笋的保佑。可总不乏个别恶鬼,投错了胎,到了咱们族里。那畜生是咱家近亲,从小就不安分,你爷爷瞧他聪明,视他为己出,疼爱有加。不料这畜生二十岁那年,竟借着留宿咱家,溜进了笋园,将仙青笋挖断,更啃食了大半。”

莫忘竹惊得叫了出来,莫长青咬牙切齿地道:“我和你爹爹夜里听见动静,急忙赶到近前,那畜生却已溜之大吉,只余笋壳在地。我和你爹吓得丢了魂,慌忙捧起笋壳查看,只见一丁点笋肉留在壳里,有如几粒玉珠。若非我兄弟俩赶到,惊吓了那畜生,恐怕这一丁点笋肉也留不下来。”

莫长青双拳捏得格格有声,说道:“当夜,你爷爷派了我和另外九名汉子,去追那畜生。我们一直追到村子和竹林之外,也没见到他的影子。次日回到族里,你爷爷已然病倒在床,全族聚集笋园之外,哭嚎不绝,哭了整整三日,连老天都为之震动,降下了倾盆大雨,冲垮了数十家房屋,更有雷电劈落,将宗祠之顶烧焦。”

莫忘竹从记事起,便觉父母亲朋,周围人人都隐含深愁,自己家门前,不时有人前来跪拜痛哭。她每每询问,家人都说是有一个恶人挖断了族脉,大家才这么伤心。

但族脉一词,终究隐晦难明。直至今日,她才明白了这件事的经过,想到千年赐福于族的仙青笋被人毁去,而致全族上下崩溃,心里难受至极。

莫长青道:“既已出了这等大祸,我们族长一家自然逃不了干系。况且这畜生如此罪恶,依照祖训,得将其带回宗庙前处死,才能洗刷咱家与全族的耻辱。族脉已断,我族以后祸福如何,只得听天由命,但若能将这畜生带回处置,多少能平息先祖的怒火,保佑我族不灭。”

他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为了此事,我被你爷爷派出竹林,打探那畜生的下落,并且若不能擒之,今生休想回到青竹林。你爹爹被囚笋园,查阅古籍,寻找仙青笋补救之法。起初五年,我与你爹都是一无所获。到了第十年,我与族里通信,互通了一则好消息,一则坏消息。”

莫忘竹虽在悲伤之中,仍好奇问道:“什么好消息,坏消息?”莫长青道:“好消息是你爹爹的。你爹爹钻研先祖经典,寻到了一个补救之方,是将残笋置于壳内,以祖传灵药培植,十几二十年后有望恢复为完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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