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浊随着兰韵到了花苑东面的“听雨轩”,推门而入,便瞧屋内十分宽敞,为屏风隔作三室,桌椅床柜俱全,均为黄花梨木所制,名贵考究。柜上、窗前、案间皆有玉器花瓶为饰,处处得见雅致。
许清浊从小住的多是土屋、营帐,简陋惯了,此时望着这么一间雅居,呆呆地问道:“这、这是我的房间?”兰韵点头道:“是,我待会儿叫人过来打扫。”
许清浊道:“这、这么干净,我看不用打扫了吧。要不,我自己收整收整……”兰韵道:“你当了小姐的徒弟,就是咱们家的小少爷了,这等琐碎事儿你无须亲自动手,使唤下人就行了。”
许清浊听了这称呼,双目发直,喃喃道:“小少爷……”明知花如何对自己敌视,自己却偏给她收作了徒弟,不仅如此,还成了花家的小少爷,其中荒唐,可谓一言难尽。
兰韵领他进了屋,自去安排婢子打扫房间。许清浊颇为不自在,逢人打扫时,站在角落里不敢乱动,两个婢子瞧见,都掩口偷笑。许清浊听到笑声,不由满脸通红。
等到两婢离去,许清浊大松了一口气,坐在床边,微微拭了拭汗。他将手摸到怀里,左右一望,起身把门带紧了,这才将那载着“阴符枪”的题本掏出,怔怔地盯着封皮。
他寻思:“这本子绝不能给她发现,但明日若去随她习武,册子只得偷偷藏在屋里。”或是伏地而察,或是踩凳而望,想找一个好地方能藏得妥当。
这“听雨轩”名义上虽是他的卧房,可他还不如府里丫鬟熟悉,好不容易把能藏东西的角落都瞧了一遍,最后才将题本塞进一处立柜与墙的缝隙里,始觉有些安心。
他刚忙活完,只听兰韵敲门道:“小少爷,衣服给你送来了。等你换好,我带你去正厅吃饭。”他稍稍打开房门,见兰韵捧着一叠白衣,连忙接在手里。
许清浊换上白衣,随兰韵去往正厅,一路上兰韵指点四周,告诉他各种路径及去处。午饭时花如何并未现身,可兰韵及一帮丫鬟并不入座,许清浊占着一张桌子吃饭,大觉尴尬,仅吃得半饱就离席去了。
许清浊路还未熟,依旧让兰韵领着才回到“听雨轩”,他对兰韵仍深有好感,躬了一躬,道:“兰韵姊姊,我如今在庄子里住下了,以后还多劳你照拂。”
兰韵微笑道:“小姐剑法通神,小少爷随小姐好好学剑,今后必成一代高手。”她一身武功为花然清夫妇所传,论辈分是花如何师姊,许清浊的师伯。但她素来不愿在小姐前自居为长,许清浊喊她“姊姊”,虽然低了一辈,她却十分乐意。
许清浊目送兰韵离去,阖上房门,心想:“不错,我是得好好学武,成为一代高手,才不致堕了爹爹的名头。只不过未必要学花家的武功,枪王之子就该练枪王的绝技。”
当下从立柜后取出题本,细细研读。他以前学“阴符枪”,都是由许明灯口授,教什么就练什么,未必理解其中道理,而此刻年纪稍长,读书已多,已能渐渐读懂题本中大多文句的涵义,边读边印证所学,可谓受益匪浅。
这门内功他虽已小成,可还远未悟到父亲创艺的苦心,然而合本下床,在房中打了一通“阴符枪”的拳脚套路,只觉随着身体摆动,一股狠厉的内劲在经脉中横冲直撞,耳畔仿佛听见金铁嗡鸣,心中实是欣慰。
转眼间到了傍晚,兰韵又来喊他吃饭,他急忙收好题本,只觉浑身疲累,腹中饥饿异常,有如干了一整天的重活,恨不得马上飞去饭厅大吃一顿。
他略知自己所练的“阴符劲”强横霸道,与寻常内功的法门背道而驰,不但不助于养气,反而极耗体力。匆匆赶到正厅,见花如何赫然在座,食欲登时减了一半,颓然上前行礼。
两人对坐而食,许清浊饿得慌了,将饭扒得吧唧吧唧响。花如何听着这声,停箸瞪去,斥道:“你是饿鬼投胎,没吃过饭吗?坐好,有点吃相成不成?”
许清浊不料这师父连吃饭都管,吓了一跳,忙道:“是!”当即正襟危坐,一手持碗,一手拿筷,改作细嚼慢咽,身后的丫鬟瞧了,均低头窃笑。
好在花家每餐菜肴丰盛,许清浊小口而食,要想吃得饱,大不了吃久一些。花如何见他饭罢,起身道:“明日辰时之前,到练武场候着。”许清浊应了,待花如何走出正厅,悄悄问兰韵:“练武场在哪儿?”
兰韵道:“在你卧房北边,明早我领你去。”许清浊点点头,自回“听雨轩”歇息。他本欲临睡前再练几式“阴符枪”,却感浑身酸痛,偷懒不练,躺倒在床,美美地睡了一觉。
次日一早,正睡得迷迷糊糊,兰韵喊他起床,待许清浊洗漱完毕,二人穿过几条小径,来到花苑东北处的练武场。推门而入,里面是好大一个圆坪,兵器架子、石墩、木人、沙袋等物分置两侧,与许清浊在兵营里看到的也差不多。
唯独整个地面以太极图案而分,左边半圆铺满软沙,沙子里有一石台,右边半圆则是石地,石面上有一沙坑。花如何一身白衣,背影纤秀,负手而立,踩在图案正中的界线上,听觉两人入场,转过身点了点头,兰韵行礼告退。
许清浊走到花如何跟前,低头请安。花如何道:“今日起你就跟着我学武功,我教什么,你就学什么。”许清浊道:“是。”花如何瞧了他一眼,微微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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