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

书院隔几日也会让学子们稍稍休息，头一天晚上宁无愠便跟方诺说起了想要在院子里种些花草的事情。　　　　“买些成盆的好了，不过也就住到今年冬天。”璟朝乡试两年一次，会试三年一次，宁无愠想要进京赶考，便是在明年春日。　　　　宁无愠点头：“确实，不过李晏家中有一株长春花长得极好，前两日我去，山长夫人说要剪一枝让咱们种下。”　　　　“我刚好从秀坊带了几尺缎子，你明日带着过去。”这倒不是什么想要跟李晏家人讨好的意思，白剪一枝月季回来也实在不好意思。　　　　方诺从秀坊带回来的都是好料子，宁无愠点了点头，忽然又跟方诺说起了另一件事情：“周兄的妻子怀了孩子。”　　　　方诺也不常往周处古家中去，听到这个消息还稍稍有些诧异，这两个人还算是新婚，这么快就有了孩子。　　　　虽然她不怎么喜欢云婉扬，但是该尽的礼数还是要进到，想了想问宁无愠：”你怎么知道的？“　　“昨日我瞧周兄喜形于色，便问了一句。”　　　　“才结婚多久，想来是不足三月的，咱们现下便送贺礼吗？”按照这边的风俗，三个月之后孩子坐稳了再告诉旁人才好。应是周处古太高兴了，加上跟宁无愠关系亲近，这才说了出来。　　　　周处古点了点头，说到底这是该让妇人出面的应酬，他总是没有方诺想得仔细。　　　　“不如先带些红糖和鸡子去瞧瞧，等三个月的时候，再去取一匹上好的缎子过来，送去给小娃娃做衣裳。”　　　　这样安排极好，宁无愠笑道：“既如此，便劳烦夫人了。”　　　　方诺笑了笑没多说话，这也是看在宁无愠与周处古的交情上，若只说云婉扬，她是不愿意操这个心的。　　　　第二日一早，方诺便让绿野去集市上挑了新鲜的鸡子回来，又买了两包红糖，然后去了周处古家中。　　　　门掩着，周处古应是跟宁无愠一样去了书院，方诺想着云婉扬怕是正在休息，便轻轻叩了叩门，唤了一句：“周夫人在吗？”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云婉扬应道：“在的，稍稍等一下。”　　　　人在便好，方诺领着绿野等在门口，没过一会儿云婉扬便过来开门了。　　　　“宁夫人，可真不好意思，我方才在床上歇着呢。”　　　　方诺笑道：“这是应该的，我来瞧瞧你。”　　　　云婉扬这才看到绿野手上提着的大筐小包的，有些诧异：“这是作甚？”说着将方诺让进了院子里。　　“无愠说你怀了身子，我便想着过来看看。”“宁公子知道了？”　　　　方诺见她神情有些诧异，便想到是时日还浅不想往外说，忙道：“他回来说周大哥昨日高兴坏了，才同他讲的，我也想着不作声张，先悄悄给你送些鸡子红糖。”　　　　云婉扬让着方诺先坐下，才道：“多谢宁夫人，实在麻烦了。”她虽然不怎么跟方诺来往，但是周处古也从未说过这个商户女的不是，加上跟宁无愠关系极好，又常常会得一些方诺送来的吃食之类，加上怀了孩子又没有别的女眷在身边，她看着方诺便更亲近了些。　　　　“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怀上了，身上没劲儿得厉害，刚刚还躺在床上。”　　　　方诺瞧了瞧云婉扬的面色，本来就是个白皙的人，这会儿连唇色都有些浅淡，便道：“我瞧你气色不甚好，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没精神罢了，”云婉扬浅笑了一下：“也没什么旁的。”　　　　云婉扬比方诺还小一些，又是一副扶风弱柳的样子，瞧着怀第一胎也不容易，平日都是她一个人在家，特别是午间，周处古跟宁无愠一样，都是在书院吃饭，她一个人也不知道会怎样应付，便道：“你现下还是要多吃些好的，养好才是。”　　　　云婉扬笑了笑：“多谢宁夫人。”　　　　方诺本也不想多待，没想到云婉扬拉着她说个不停，跟两人一下子十分熟稔一般。　　“也不知是个男孩子还是个女娃娃。”　　　　先下肚子还不显，方诺瞧她抚着肚子一脸期待的样子，笑道：“先开花再结果，先结果再开花都是好的，你们夫妻二人都是好品貌，生的小家伙也一定招人喜欢。”　　　　“那方姐姐呢，什么时候也生一个？”　　　　话一出口，云婉扬立时便觉察出了不妥，一旁站着的绿野也有些不虞，方诺跟宁无愠大婚半年有余，也没什么动静出来，除了姑娘和姑爷二人之外，着急的人多了去了，这位周夫人还真有意思，刚刚怀孕就说这种话出来。　　　　方诺却在感慨女人之间的友谊进步实在飞速，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这会儿已经叫着方姐姐来了。　　“这是要靠缘分的事情，像你这么快的，可是羡慕不来的。”　　　　云婉扬小心翼翼地瞧了瞧方诺的脸色，瞧她没什么不高兴的样子，才稍稍放下了心。　　“对了，你平日都是一个人，不若请个婆子过来侍候，这第一胎总是要辛苦些。”　　　　云婉扬柳眉垂了垂，回道：“也想过，只是这种事情不好让他一个男人去，我又疲累不想出门。”　　方诺笑了笑：“我让人帮你找找可好？”她心里想着这些事情周处古有什么不能做的，可瞧云婉扬的样子，还是将话压回了嗓子里。　　　　“多谢方姐姐！”　　　　又稍待了一会儿，方诺同她说道：“我也该回去，你好好歇一会儿，今日书院又不上课，周大哥一会儿便回来了。”　　　　“也到了煮饭的时候呢。”　　　　方诺见她起身还要去厨下给周处古做饭，眉心微攒，想了想还是说了句：“这样，我中午让绿野来给你们送吃食，你身子疲累还是要好好歇着。”　　　　“这，这怎么好意思...”　　　　“又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事情，方诺也不好插言，只能帮个小忙罢了。　　　　云婉扬瞧着方诺，真心实意地道谢：“多谢方姐姐。”　　　　方诺笑了笑，领着绿野回了小院去。　　　　宁无愠去书院剪月季已经回来了，还跟李晏一道，两个人扎了裤脚，拿着不知在哪儿寻来的锄头和木桶正忙活着，连平日爱穿广袖长袍的李晏也换了一身束袖的衣裳来。　　　　可瞧在方诺眼里还是有些不伦不类的样子。　　　　听到笑声，宁无愠转过身，见方诺领着绿野站在门口，张开手臂让方诺瞧了瞧他身上的打扮：“我瞧着可比李晏更像样子些？”　　　　“半斤八两。”方诺抿嘴笑着，其实宁无愠先前在家中的时候，干过不少活计，瞧着确实比李晏更像样些。　　　　李晏笑得双眼弯起，摆手道：“本是想来帮忙的，却没想越添越乱。”　　　　“也还好，一会儿跟我一道去买些花搬回来，也不算白请你来这一趟。”　　　　李晏笑呵呵地应下，又同方诺说道：“先前答应给嫂夫人的回礼，已经画好了，刚刚带了过来放在宁兄的书桌上。”　　　　“那我先去瞧瞧。”　　　　那画宁无愠已经看过了，李晏画的是下雪那日他和方诺在一起的画像。　　　　方诺打开画轴，是宁无愠拦着她在雪中的样子，李晏笔触缠绵，薄雪中瞧着他们二人还真跟最恩爱的夫妻一般。勾了勾唇角，抬脚去了院子里。　　　　“画的很好，多谢李公子。”　　　　听方诺笑着道谢，李晏回道：“我是羡慕宁兄的，以画相赠，祝你们夫妻白头偕老！”　　　　宁无愠笑应：“诺诺这么好，合该你孤家寡人的羡慕。”李晏只说羡慕他却不说羡慕他们夫妻，倒是有些意思。　　　　“方才去周大哥家中，我还说中午要给婉扬送饭食，不若就唤他也过来，你们三个吃酒，再煮些清淡的，我们也再做些别的。”　　　　云婉扬怀孕的事情，李晏还不知道，不过让周处古过来吃饭，他们自然都不会有什么意见。　　“夫君，你一会儿过去请？”　　　　宁无愠点头：“等我将这一片土拨散。”　　　　周处古来的时候，见到方诺还特意道谢，方诺不好说什么让他在家中多做事的话，只道：“婉扬说让我帮着请个婆子，我一会儿便让绿野去瞧瞧。”　　　　“多谢弟妹。”这感谢倒是真心实意的，方诺也受了，怕太油腻云婉扬吃不下，让绛霄用鸡汤撇去浮油煮了青菜手擀面，卧了鸡子，又配了一小碟子煮好的青豆，用腌过的小青椒拌好送了过去。　　　　晚间躺在床上，跟宁无愠说起了今日在周家的事情　　。　　“你们女人还真是，三言两语便亲亲热热起来了。”　　　　被宁无愠笑，方诺踢了他一脚：“你懂什么，女人说翻脸也就是三句两句的事情。”　　　　“是吗，那夫人日后可莫要这般对待为夫。”说着还直起身子做了个揖。　　　　方诺翻了个身，背对着宁无愠：“那可是要看你了，我可最讨厌心口不一之人。”　　　　宁无愠敛了敛面上的笑意，将方诺揽在怀中，道：“杞人忧天，我守你过一辈子，何苦还想与我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