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诗韵爬上了楼顶,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声喊道:“你们要么都走,要么就看着我从这上面跳下去。”    乡亲们都赶紧在下面制止,生怕她做傻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是李诗韵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家门前已经围了不少人,也不知道是谁撺掇的,娘家人得知了这笔赔偿款已经发到了女儿的婆婆手中,担心婆婆会拿着去还了那些债,最后落得女儿一分钱也没有,便叫上七大姑八大姨过来要钱。而那些借了钱给陈家的人呢,也担心这笔钱全会被娘家人拿走,到时候他们上哪还要钱去?于是乎,两拨人就不约而同的全挤在了门口。    李诗韵一咬牙,直接就爬上了自家的房顶,完了就让自己的二儿子去开门。    门一打开,大家伙就看到了那已经上了屋顶的人。    “赶紧下来,你这是要做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吗?”    李诗韵回道:“你们这个样,像是来和我商量的吗?只怕我这门一开,你们就直接把钱给抢走了。”    娘家人愤愤不平,原本以为这婆婆是个软骨头,好欺负,可没想她竟然用死来要挟,要是真死了也就罢了,那钱还容易拿些。可她这不是明摆着就是用死来威胁他们吗?死没死成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件事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们在这个村的声誉,好像这人就是他们逼死的一样,这让他们以后在村里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亲家,咱们不是之前就说好了,我女儿怀了你们家清让的骨血,这笔钱理应是给我们的吗?”媳妇的父亲发话了。    乡亲们见状就赶紧说:“陈家嫂嫂,你是真的打算把钱给你亲家了?那我们的钱怎么办?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家里都是揭不开锅的,要不是街里街坊一同住了这么多年,而且也是看着你们家清让勤快,想着以后迟早是能把钱换上,我们才不会借呢,现在呢,你们孤儿寡母的,哪来的收入,我们的钱是不是就打水漂了?”    李诗韵站在屋顶上傻眼了,这些人真是不逼死她不罢休啊。    没错,钱对于每个人都很重要,可现在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这原主的儿子刚走,他们就过来要抢走她仅剩的钱,难怪她会狠心吃下□□一走了之,这任谁都是不小的打击啊。    “你们听我说两句。”李诗韵大声说道,“这钱,我谁都不会给。”    一听这话,下面就开始闹哄哄的。    李诗韵才不管这些,她对着站在人群中的媳妇喊道:“慧娟,你是我的好儿媳,我是第一眼就相中了你,并且在之后的日子里,你与我清让也一直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可惜天不遂人愿,让清让先走了一步。事已至此,娘不得不说,你现在自由了,不需要因为一些流言蜚语而死守着这个理,孩子是你和清让的,我无权要求你留下,对于未来的判断,你可以自行做主,选择他,或者放弃他,娘都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选择养育她,这个家的大门将永远为你敞开,以后你和孩子的生活开销,娘都一手包办;如果你想放弃他,娘也不会怪你。”    话说完,娘家人和乡亲们中间就开始起了议论声。    娘家人站了出来,质问她说:“你是要反了天吗?连自家的孙子都不要,你还是不是女人?”    “还有你负责她和孩子的生活开销,你上哪弄钱去?你以为这笔钱能够让你们花一辈子?是不是想的也太天真了点?”    但李诗韵压根不搭理他们,转过头去,对着那些乡亲们说:“你们放心,从我站在这上面的这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连死都不怕,难道我还怕活着吗?所以我在这里发誓,欠你们的钱,五年内我一定全都还上,要是你们不信,我就从这上面跳下去。”    “陈家嫂嫂,别做傻事了,快下来。”人群中还有几个心软的人试图劝说李诗韵下来,但很快就被人拦住,说:“你让她说说她到底打算怎么还。”    李诗韵说:“我去工地做工,你们男人会做的,我都可以做。”    这话一说完,大家伙又笑了。    一个大字不识的妇人家,最多只会做做针线活,现在竟然大言不惭的说要和男人抢事做,这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李诗韵刚想反驳,就看到门口进来两三个人,为首的人一脸铁青,进门就是对着他来了一句:“胡闹,你给我下来。”    李诗韵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人物的名号,他的长相和陈敬润很相似,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陈敬润的兄长,陈敬祥。    见李诗韵没有反应,陈敬祥便给身后的两个人打了一下招呼,这两个人快速的从梯子上爬了上去,硬是把李诗韵给带了下来。    陈敬祥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他以前还觉得弟弟找的媳妇是那种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的人,可没想,她在这里憋着大招呢。    “你就是这么处理家务事的?”陈敬祥说道。他因为生气,那一撮山羊胡被他吹了起来,样子别提有多好笑了。    李诗韵憋住笑,说:“大哥,这是我的家务事。”    “你的家务事,胡闹,这是我弟弟的家,我要是还不插手,都不知道得乱成什么样子了。”陈敬祥冷哼了一声,带着一脸的不屑率先进了屋。    大伙也不等李诗韵,好像主事的人换成了陈敬祥一样。    李诗韵从人群中间挤了进去,好半天才走到他们跟前。    两个孩子唯唯诺诺的躲在他们身后,小牛还因为被陈敬祥瞪了一眼,吓得哭了出来。    “不许哭,你是男子汉,怎么被你娘带的娘里娘气的。”陈敬祥质问道。    李诗韵有些火了,这大哥一过来就没个好脸色,不帮着他们说话也就罢了,如今还当着这么多人面数落他们,这算怎么回事?    她把孩子搂在怀里,刚想说话,就见陈敬祥说:“今天这事,必须要解决了。”    “大媳妇的孩子,既然月份不大,就不要留下来了。留下来,你们几个孤儿寡母也带不了。”陈敬祥说,“赔偿款嘛,你们也不用担心,这个好商量。”    儿媳慧娟听到这话,瞬间就哭了出来。可以看出,她对这个孩子是有感情的,多半是不想放弃他。    陈敬祥又看了看其他人,说:    “至于你们的钱,我将代替我死去的弟弟,把这座房子卖掉,用来偿还他们欠你们的债务,你们看如何?”    他这么一说,倒是让所有人都高兴的点起头来。    可是李诗韵一想,这事他倒是解决了,可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她们以后住哪?    “弟妹,以后你们就住我家,偶尔帮帮你嫂子做做饭就成。”陈敬祥说道。    去他那儿?    两个孩子使劲的摇头,小声对李诗韵说:“娘,不要,大伯家是开染布厂的,到时候我们过去就和那些长工一样了,我们想留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陈敬润担心的就是孩子会去到陈敬祥家,寄人篱下,从此改变性格?    这事儿李诗韵小时候深有感触,有段时间借住在自己婶婶家,虽然婶婶家的条件要比自己家的条件好上许多,可仍有许多不自在的感觉,而且太多拘束,导致她那段日子神经兮兮的。    不过她的情况当然不能和现在比,他们这房子只要卖了,以后就是无家可归了,这俩孩子直接就没了主动权,可能以后就只有当长工的命,那些读书啊什么的,可能这辈子都别想要了。可比她惨多了。    李诗韵觉得自己有必要站出来说几句。    “大哥,映红在这里谢过您的好意。”李诗韵说。    陈敬祥皱眉,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有句俗话说的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李诗韵说。    “你不想卖这个房子?那你打算怎么还钱?”陈敬祥明显有些气恼。    “我说过,只要我还有一条命在,我会想办法把这些钱还清的。”李诗韵很认真的说。    陈敬祥看了她一眼,笑道:“就凭你?这些年,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可曾赚过一分钱?”    李诗韵被这一问逼得退后了一步。这大哥是压根瞧不起自己,觉得在家带孩子不需要付出任何东西的是不是?    李诗韵急了,她握紧了拳头,咬着牙说:“大哥,我承认我以前是没出去赚过一分钱,可以这么说,即便我现在出去,也很有可能一分钱也挣不到,但我现在被逼到绝路,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拦得住我,媳妇是我们家的,账也是我们家的,我希望以后这些事都由我来处理,也就不麻烦大哥了。”    “李映红,你真要这么做?”可能是没想到弟妹会突然反抗,陈敬祥也有些急了。这女人是要在太岁头上动土啊,当着众人的面,简直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    “映红在这里先谢过大哥了。”李诗韵微微给陈敬祥鞠了一躬,算是把话给表明了。    陈敬祥被她这番举动气得牙痒痒,但实在是不好说什么,就在她面前小声的说道:“好,你厉害,那咱们就拭目以待。”    说完便拂袖而去。    见陈敬祥离开,在场的人又开始议论起来,这女人真是要反了天啊。    李诗韵见状,就说:“大家,听我一句。”    她一亮嗓,周围的人就全都安静了下来。    李诗韵从屋子里的柜子中拿出了一本记账本对那些乡亲说:“这是我家欠你们的账,你们的每笔数目,我们都记得清清楚楚,绝不会漏掉。我知道你们觉得清让走了,没人可以再还款了,我在这里给大家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这账我一直都记在心里,也一定会去努力的还,绝对不会找出诸多的借口试图抵消债务。”    她看了看大家,好像仍有些疑虑,就说:“如果五年之内,我没有把账还清,这屋子里的东西,包括这屋子,你们都可以随意拿走,我绝无二话。”    乡亲们一听,她都这么表态了,自然就放了不少心。想着好歹也是乡里乡亲的,平时总还要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可能撕破脸吧,几个人就出来打圆场:“我们没那个意思,知道陈家嫂嫂不容易,也就是那么一说,要不大家今天就这样?散了吧,让陈家嫂嫂好好休息。”    村民们看到这个台阶,纷纷离开了。    最后只留下儿媳慧娟一家,李诗韵将儿媳拉到了身边,拍了拍她的手背说:“娘不说大话,今天做了这个承诺,可能以后的日子就不会好到哪里去,你要是愿意留下来,只怕就得跟着我们吃苦了,但娘也给你一个承诺,只要娘有一口饭吃,绝不会饿着你们娘俩,你可信我?”    慧娟看了自家人一眼,又看了看婆婆,微微点了点头。    她这算是同意了?    “慧娟既然嫁到了陈家,那就是陈家的人,只要婆婆不嫌弃,慧娟绝不会主动提出离开。”    真好啊,还以为会是个厉害的儿媳,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通情达理。    娘家人一看这女儿改变了主意,便叫嚣道:“慧娟,你婆婆拿了那么一大笔钱,连半毛钱都不给你,还说让你过苦日子,你是脑子被门夹了还是怀孕变傻了?”    好嘛,还在算计着这笔钱,而且还想挑拨她们的婆媳关系?    李诗韵将慧娟拉到了身后,重新让知让去柜子里拿出了一个账本,她丢到了他们面前,说:“清让的赔偿款其实到我们手里的并不多,这些天他出殡,前前后后,已经把钱花得差不多了,这上面都写得清清楚楚,如果我有半点隐瞒,你们想怎么做都行。”她插着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娘家人有些不信,忙拿起本子看了一遍,算了算,还真是那么回事。    他们的疑心算是没了,不过对于李映红这样的转变,他们又生出了好奇,她怎么变得这么精明了,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莫非,她有什么高人指点?    “据我所知,你好像连一个字都不认识,这账又是谁记的?”慧娟的父亲说。    这下还真把李诗韵问住了,总不可能说她隐藏的功夫深吧?可这谁会相信呢?    就在这时,知让站了出来,他说:“是我,哥哥走后,这些事情就是我帮着娘在打理,叔叔,婶婶,这个解释你们是否满意?”    李诗韵在心里给知让一百个赞,幸亏有他。    娘家人没辙啊,但他们心里还是不甘心的,毕竟女儿就这么留在这里,钱也没拿到,所以气愤至极,出去的时候,把门重重的给关上了。    李诗韵如释重负,但又觉得压力好大,今后可怎么办啊。    儿子还小,媳妇还怀着孕,他们全家还有那么多债,她夸下的海口可不能撂担子的啊。    “娘……”不觉间,小牛已经走到了她跟前,拉着她的袖口。    李诗韵刚在想事,被他拉扯了几下才反应过来,蹲下身问道:“怎么了?小牛。”    “我要喝奶。”小牛发出萌萌的奶音。    喝奶?!    就像一个晴天霹雳一样,炸得李诗韵瞪大了双眼。    “娘平时都会喂小牛的,呜呜。”得不到母亲的及时反馈,小牛急得哭了。    这情况,难道是他还没断奶吗?    不……她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啊,怎么可以跑去给一个小屁孩喂奶,这事她绝对做不出来。    她站起身来,用那种严肃的声音说:“小牛,以前是有你大哥在,娘可以多宠你一点。但现在不同了,不光娘要坚强,你们还有大嫂都要坚强起来,大嫂负责把自己的身子照顾好,二弟知让继续完成学业,至于小牛你的任务,就是把这奶戒掉,能做到吗?”    小牛一听刚想哭出声,但被母亲的手捂住了嘴,她对他说:“你听到大伯刚才说你什么吗?说你不像个男子汉,咱们小牛是不是大伯说的那样,没事就爱哭鼻子的人?”    小牛微微张嘴,试图反驳,可惜自己的词汇量实在太少,便只好用手使劲的擦去眼泪,用不哭代替自己的坚强。    李诗韵看到小牛努力使自己不哭的样子,是又好笑又心疼,不过这么一个好的开始,无疑使她也看到了一丝希望。    生活还在继续,李诗韵,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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