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怒而威的压迫感让和烟忍不住哆嗦了两下，终于哭出了声，手脚并用的爬到沈明玉的裙边，抽泣道：“三姑娘，奴婢不想害你的，可是荣太妃对姑娘那样好，奴婢才...才......，奴婢也是迫不得已。”　　　　荣太妃？沈怿心与沈明玉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的神色，“这件事与荣太妃有何关系？”　　　　和烟摇着头眼泪越掉越凶，沈明玉看着到底有些心软，把手边的帕子递过去让她擦眼泪，和烟接过去胡乱抹了两下，耸动着肩膀把头埋在两臂间，许久才慢慢缓过来，颓然的瘫坐在地上。　　　　“姑娘知道的，奴婢自幼家里苦寒，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姐姐相依为命，勉强艰难度日，原本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却没想到后来在一次集会上与姐姐走散，奴婢在街角等了姐姐三日，快要饿死的时候遇见了姑娘，被姑娘收留在身边，姑娘大恩，奴婢一直不敢忘。”　　　　说到这里，和烟方才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姑娘，奴婢真的知道错了，奴婢一时糊涂，奴婢被猪油蒙了心，才做出这样的事来。”　　　　沈明玉自然知道和烟的身世，当初见她可怜带回来后便听她说过这些，看着和烟的眼泪也不似装出来的，沈明玉十分想不通，“你既知感恩，为何还要害我？”　　　　和烟低着头，神色有些落寞，“因为...奴婢的姐姐。”　　　　“你姐姐？你姐姐不是与你走失了吗，这么说难道你找到你姐姐了？”沈明玉连着问道，她以前也想过要帮和烟找一找她的姐姐，但和烟能给的信息实在太少，如此找人实属大海捞针，所以之后也就没有再提。　　　　和烟慢慢点了点头，“一年前，奴婢因为要给姑娘置办东西所以出了府，偶然在路上遇见了姐姐。”　　　　沈明玉诧异，问她：“那你为何从未与我提过？你若是开口与我说，我也能安排你姐姐进沈府做事，也方便你们姐妹二人相聚。”　　　　和烟抹了抹眼泪，“奴婢当时高兴极了，便想着回来后央求姑娘让姐姐也留在沈府，可姐姐说她如今在王府做事，并不辛苦，还说她这些年攒了一小笔银钱，要带奴婢离开。奴婢以为姐姐是在说笑，毕竟在王府里做过事的下人哪里能那么容易出来，但是姐姐却说她知道一个有关太妃的秘密，一定可以求太妃放她走的。”　　　　沈怿心眉梢微微动了动，已经猜到了后面的事，那深宫里出来的人哪里会相信活人，荣太妃再如何敦厚温和，也不会由着一个知道自己秘密的丫鬟离开王府远走高飞的。　　　　和烟抽动着鼻子，把自己缩成了一团，显然是想到了不好的回忆，眼里有些怯意，看了看沈明玉，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只好接着往下道：“奴婢觉得姐姐的办法行不通，也劝过她，可是姐姐不听，执意要去求太妃，谁知道......谁知道那次竟然就是奴婢与姐姐的最后一次见面。”　　　　和烟的身子又缩了缩，带着哭腔道：“奴婢一直得不到姐姐的消息，便私下托了人去王府打听，哪里想得到的消息竟然是姐姐得了急症，突然暴毙了。这世上奴婢只有姐姐一个亲人，好不容易相见，姐姐却又无故被人夺了性命。奴婢知道那个人是太妃，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连替姐姐报仇都是妄想。”　　　　和烟哭得十分凄惨，沈明玉一时无言，荣太妃是她的姨妈，这种事她虽不愿相信是荣太妃所为，但心里也清楚，和烟的姐姐多半是枉死。　　　　沈怿心望着和烟，接着她的话继续说道：“你心里自是恨极了荣太妃，却苦于没有办法对荣太妃下手，所以你见荣太妃要亲自为三姑娘插笄，便觉得三姑娘是荣太妃的心头好，以为只要害了三姑娘，就算是替你的姐姐报仇了。”　　　　“和烟，我说得可对？”　　　　和烟抬头看了一眼沈怿心，眼神躲闪了一下，重新跪到了沈明玉的脚边，点头承认道：“姑娘，奴婢不是记恨你，奴婢只是气不过太妃杀了姐姐灭口，奴婢对不起姑娘，姑娘对奴婢的恩，奴婢只能来世再报了。”　　　　说完便想往墙上撞去，沈怿心指尖微动，眼明手快抓起桌上的一把楠木折扇掷了过去，直接打在了和烟的小腿处，和烟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挣扎着起来又要往墙上撞，沈怿心看着和烟的动作冷哼了一声，呵斥道：“你既说三姑娘对你有恩，就不要在此处寻死。”　　　　和烟身形一晃，停住了动作，两行清泪从眼眶中慢慢溢出来，滚落在了地上。　　　　沈明玉默默叹了口气，对和烟道：“昨日即便你真的得逞，也不会伤太妃分毫，我在太妃心中的分量如何你其实也清楚，只是因着你姐姐的事不愿去想罢了。事情既然没有发生，我也不会多怨你，但沈府你也留不得了，以后便去庄子上做事吧。”　　　　“奴婢多谢姑娘。”和烟点头，知道姑娘没把她交给太妃处置已是格外开恩了，庄子苦寒，也算是她的去处。　　　　和烟被人带走后，沈怿心陪着沈明玉又坐了会儿，等回到自己院子里时已经快要正午了，好在小厨房准备了几样吃食，云舒飞快的布置了碗筷，没让沈怿心饿着。　　　　饭后云舒念叨着：“姑娘这一上午都在三姑娘那了，大夫还没见着，老太太要是问起来，可怎么说？”　　　　“我这还没有急呢，你反倒先着急了。”沈怿心笑了笑，并不怎么在意，“左右也没什么大碍，等会儿日头下后你让人去药房取副安神的方子就行了。”　　　　“可老太太明明是让奴婢去请大夫的。”　　　　沈怿心摆摆手，辇她去歇着，“祖母多忧罢了，春日里梦魇，喝一两次方子就好了。这儿没什么事了，我小歇一会儿，你也快去歇着吧。”其实她本连安神的药也不想喝，但前世的那些事总在脑袋里挥之不去，她也不愿再梦见。　　　　云舒无法，只得不情愿的出去了。　　　　沈怿心躺在床榻上，轻轻舒了口气，她也没想到明玉的事能这么快解决，登时觉得轻松了许多，至于和烟口中那个关于荣太妃的秘密，沈怿心撇了撇唇角决定忘到一边去，她多活一世，自然是知道的，但有些事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