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语兰在怀疑米怜的一瞬间就想到了,她在学府内必有内应。内应人数不明,其中必然有人能帮助她混进提前入学府的队伍,以便与所有成为目标的新弟子打好关系。 想到这里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万语兰原本没有时间再深想就被袭击打断,现在突然明白过来。 米怜能恰好住在自己旁边,必然不是巧合。 安排这一切的人,不是正在眼前吗。 “封师尊,为什么?” 封芷汀按住缠在手臂上的藤蔓,细弱的豆藤瞬间枯萎:“太敏锐了,何必呢。” 寒光闪烁的指尖戳到万语兰眉心前那一瞬间,雷光金火淹没封芷汀,薄薄的土墙打在封芷汀伸出额手臂上,瞬间硬化。 “万师姐,跑!”柳华容拉着万语兰后退,龙驰跃腾身如电绕到另一侧,和杨策对面抬手,不留空隙的密集法术炸到封芷汀身上。 杨策的枪尖烧红,捅进火光里:“休想,动阿语!” 这一下没捅实,收回的瞬间被抓住,米怜看到封芷汀充满恨意的眼神:“杨师兄不要!” 封芷汀眼神从万语兰身上移开的瞬间,廖向天一脚一个踢开两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小鬼,挡下封芷汀爆发出的威压:“别在这里碍事!” 金丹的威压只要轻轻碰一下就够灵动阶毙命。封芷汀对万语兰动手的时候没带杀意,廖向天也因此大意,龙驰跃和杨策这样莽撞的攻击能打中也多亏如此。 但,就在刚才,杨策戳中了封芷汀的痛脚,一下子激发出她的怒火,金丹强者的威压爆发出来,刻有诸多防护阵法的擂台瞬间被压塌。 廖向天见万语兰跑远,挡在自家挂名弟子面前:“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无法释怀,封真人,憋出心魔了可不好,啊,听到了吗,你要有心魔了啊!” “你敢对我说心魔,你敢对她说吗?”封芷汀拉过米怜,掐住她的下巴,猛地把她这张脸露出来,“你们这里,有多少人敢看这张脸!” “五年前的事情,还都历历在目吧!” 米怜一直蓄着刘海,早先其余学府的修士并未注意到她,拥挤的擂台上她实在是太不起眼,可现在不同,当她抬起头,整齐浓密的刘海滑落,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完整的脸部,周围明显传来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万语兰第一次听到封芷汀说这么多话,而且带了撕心裂肺的语气,这件事好像戳到了她最深的伤口,平时冰冷冷的金丹大修瞬间失态。 周围的修士们隐约说着“是她”“居然是她”“怎么会是她”之类的话,万语兰退回师弟师妹们中间,悄声问:“谁知道五年前发生了什么?” 其余人都摇摇头。 作乱的所有弟子都被对应学府的修士压制,场面得到控制,唯有中间的封芷汀与廖向天对峙,原本要上前帮他压制封芷汀的人竟然停下了脚步。 有人找了个借口:“廖前辈,我们这里大多都是结丹小辈……” 大多数修士,退开了。其中未必没有金丹,可都选择袖手旁观,在不明事理的人眼中,这是玄正学府内部的问题,而他们知道内情的,却骇于当时的场景。 有不少学府都是第一次参加天下赛小秘境,根本不知道五年前发生了什么,窃窃私语着询问。 “封前辈,让我来说吧。”米怜说着,往前踏出一步,“我来跟在场各位,讲一讲这个故事。” “五年前,就在这个擂台上,就在这个位置,曾经打下过一道天雷。” 相隔遥远,米怜抬起头与万语兰对视,她背脊笔挺,绑在身后的藤蔓没有解开,如背手而立,笑着问:“万师姐,知道为什么你周围所有的女前辈,或多或少提示你远离杨策吗?” 这一瞬间,米怜看起来有点像洪锦仪,又有点像杨策,像龙驰跃,像所有一刻不停地试图挺直脊梁的人,骄傲到极致:“火灵根与木灵根的矛盾,关于炉鼎这个词的矛盾,一直以来都存在。所有人默认这种情况,直到五年前。” 万语兰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米怜,她原本会在讲话时略弯下腰,做出附属的姿态,第一次像这样光茫夺目。 不是成者之光,是哀绝之光。 米怜说:“五年前,我的姐姐死在这里。引火自焚,天降罚雷。” 随着她的话,天色渐渐阴沉,刚好有浓厚的阴云飘过,遮蔽阳光,狂风渐起,仿佛随时又会有天雷劈下。 万语兰在周围人小声的议论和米怜的叙述中,拼凑出一个简单的故事: 天赋极佳的少年灵根主火,和灵根主木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同进入学府。少年一往无前,逐渐成为新弟子中焦点,所有人称赞他们为金童玉女,然而渐渐,青梅跟不上竹马修炼的速度,从众人的视野中消失。 直到天下赛小秘境结束后,少年的队伍站在擂台上,他取得傲人的成绩,几乎同时,一群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冲破士兵防卫,来到擂台上。 领头的那一个,蓬头垢面,双手手腕有淤伤,脚腕有断裂的铁锁,穿着粗陋的麻布衣,撩起头发露出一张清秀美丽的脸,正是曾经也天赋傲人的木灵根少女。 她不是不愿与人交际,不是修炼天赋不足才渐渐销声匿迹,她被关起来,变成了专用炉鼎;少年也不是真的天赋可比单灵根,他把两情相悦的青梅变成了囚犯。 炉鼎,在五年前的修真界,是大家心照不宣、避而不谈,耻于放到明面,又在心里产生过想法的一个词。 她带着同学府被秘密当成炉鼎的女孩们逃到京城天下赛的擂台,在天下所有顶尖学府修士的面前撕下这块遮羞布,然后抱住曾经心悦的少年,引火自焚。 同时雷云蔽日,天上劈下一道黑雷,打在少年身上,两人在擂台上烧了半个时辰,俱成灰烬。 “那时,唐焱的在学府中的师尊,就是廖前辈。”米怜用脚尖点了点擂台垮坍的石砖,再用力地磨了几下,仿佛当年大伙烧剩的骨灰渍还残留在上面,“若非封前辈特意告知,我们全家都蒙在鼓里。” “唐焱已死,我本无仇可报,然而前辈告诉我,炉鼎一事,远未断绝。在座各位前辈畏惧天罚听我讲完这个故事,然而私下里——” 万语兰猛地转头看杨策,在小少爷暴跳着解释之前,转头又盯住廖向天。 “万师姐一下子就明白了。”米怜露出笑容,“我隐忍半年,自然清楚知道杨师兄没有做这种事,洪师姐没有受害,他们行端立正,于此事毫无瓜葛。” “这说不通。”万语兰轻声反驳,“他们的目标是全歼各学府高天赋弟子,但米怜……” 白锌说:“总要借势,米怜独身一人,也许只是恰好被他们招揽,也许是封前辈指使,问她不如问封前辈为何加入袭击者。” 柳华容也明白过来:“封前辈是金丹大修,在双灵根中应是天赋极佳,没道理嫉妒还没出学府的小弟子!” 凭封芷汀金丹阶的修为,一定听到了这些问题,她却没回答,一心认准廖向天,攻击招招狠厉。 有天降罚雷的先例悬在头上,谁都不敢妄动。 廖向天喜欢给自己的弟子找炉鼎的事情在五年前就广为各大学府所知,他既然没有改正,没准还会有天罚降下,擂台一时竟变成两个金丹大修的斗场。 所有暗中用过炉鼎的修士,心脏都被吊起。 封芷汀招式克制,显然没有波及的意思,廖向天却大开大合,疯疯癫癫地边打边大笑起来:“天赋极佳?不嫉妒小辈?哈哈哈,封芷汀,你也有被这样称赞的时候!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吗!” “元婴修士,进阶时痛失所爱为心魔所困,被天雷打落到金丹初期,百年过去修为毫无寸进!” 封芷汀脸色煞白,眼神更冷。 “你完了,你已经完了!你怎会不嫉妒万语兰,怎会不嫉妒杨策!你怎会不嫉妒那些前途无量的双灵根!”廖向天仰天大笑,“封前辈,封师姐,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都金丹中期了,你呢,你完了!你可怜到要给一群没本事的兔崽子当领头,去杀小辈!” 廖向天言谈之间,将天赋不佳的弟子称作“兔崽子”,将有天赋的弟子称作“小辈”,瞬间撕下两路人之间和平的伪装。 万语兰想起练师姐对待宫小雨的态度,甚至杨策对待一般弟子的态度,突然发现米怜有一点也是说对的:大多修士仗着天赋胡作非为,已经足够招人恨了 “但封师尊不是。” “什么不是?”杨策护在万语兰身边,不屑道,“一群乌合之众。” 万语兰说:“刚才,封师尊没有想杀我。” 金丹修士想杀一个灵动阶太简单了,不可能不成功,封芷汀迟缓的动作必然是因为想对她做别的事情。 加上廖向天透露出来的隐情,万语兰直觉这件事还没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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