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渐渐又热闹起来。 “太子有那么好看?”东方连锦揽过犹自遥望着太子车驾发愣的苏软,含笑问。 “你的手怎样了?”苏软回过神来。 “还好。” “……那个人,真的会被剁掉手脚么?” “这个……”东方连锦皱着眉想了想,“太子说过的话,倒是很少有不算数的。” “……如果你求求情,他是不是能躲过一劫呢?” “求情?”东方连锦笑道,“我为什么要给他求情?” 苏软一愣,是啊,在这样的时代里,一个比太子辈分还高的王爷,又怎会为一个冲撞了他的车夫求情呢? 相处日久,几乎要忘了,他还是个尊贵的王爷了…… 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我们回去吧。”她说。 “不再吃点什么了?”东方连锦问。 “饱了……你刚才砸了人家的摊子,把钱赔了吧……”说完,便转身往回走去。 东方连锦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一锭不小的银锞子在空中划了个弧线,飞入豆花摊老板落寞的怀里。 “怪我?”追上她,笑笑。 “……不怪。”对于那个仗势欺人的车夫,苏软其实并没有多少同情,只是刚才的东方连锦让她有些不习惯。 那样的东方连锦,让苏软觉得有些陌生,有些疏离。 但是,又或者,那才是真正的东方连锦吧…… 后来在这里时间长了,苏软渐渐熟悉了王朝的历史,才知道这王朝的江山,原就是由现在的沈姓皇族与东方世家联手打下来的,两家的前辈,明辉太子的祖父沈季和东方连城、东方连锦的父亲东方珏是生死之交的异性兄弟,他们于前朝乱世中崛起,并肩作战,历经十余年铁马金戈,开疆僻壤,才拥有了这幅员万里的山河社稷,本来若论在军中的威望,黄袍加身的应该是东方珏,但他却硬是凭着满腔兄弟义气,将年长近三十岁的义兄沈季推到了权力的最高处,自己则心甘情愿的做起了朝中唯一的异姓王。 而沈季也是个忠厚磊落之人,感念东方珏的情谊,觉得无以为报,便于登基之初昭告天下,竟将半壁江山都作为属地封给了东方世家,连带授出的还有整个帝国将近一半的兵权,而且宣布但凡东方氏的子孙,无论嫡庶,其地位尊崇均等同于平辈的皇子皇孙。这也就是为什么东方连锦虽然是异姓王,当朝储君却要对他如此恭谨的原因。 这在王朝,也是写进青史的一段佳话了。 苏软愿意相信在那个风云际会的铁血年代里,沈季与东方珏的真诚,男人之间的情谊深到极处,确实是能够相授以首、相濡以沫的,后来沈季驾崩,东方珏由于悲伤过度,年仅三十九岁便郁郁而终,也足以证明这一点。 但是,当岁月变迁,世事更迭,一切还会不会保持最初的样子呢?江山与爵禄可以传承,生死与共的真心也可以传承么?在王权和欲望的卧榻之侧,真能容得他人酣睡么?一个帝国,可以有两个主人么? 沈季和东方珏,到底还是两个心地纯良的男人啊! 纯良到……有些天真了呢…… 回到骁远王府时,已经过了三更。 后园一片疏落竹林边的独门小院,便是苏软的住处,不奢华,却整洁而僻静,几个月来,苏软和狐狸在这里住得很是恬淡悠闲。 夜空中没有半丝云彩,皎皎一轮孤月,清辉万里,小院里的青石路上泛着如霜的月光。刚从灯市那样热闹的地方回来,苏软对这样的清寂还有些不适应。 “儿子!”叫了声狐狸,平日里这个时候,它会卧在院子里的某处,看着月亮发呆,直到苏软喊他,才不情不愿的进屋睡觉。 但今天,周围没有半点动静。 跑到哪里去了呢? 苏软有些纳闷的走入屋内,脱下斗篷,将一只用荷叶包着的盐焗鸡放在桌子上,那是给狐狸买的宵夜。 “儿子,你在哪啊?”一边轻唤着,一边摸火折子点燃灯盏,“给你买好吃的了!” “儿子,出来啊!” “儿子?” …… “再叫声儿子,就掐死你。” 身后响起淡淡的男子语声,像轻风吹过剔透的冰雪,音色异常动人,却带着近乎凛冽的清冷,让苏软从皮肤到心脏都跟着微微战栗起来。 强自调转了僵硬的身体,苏软愣愣的看着窗边原本属于她的软榻上,此刻正斜倚着的,那个好看得不像人的男人。 很长很长的头发,如月下一河潋滟的水,毫无瑕疵的俊美脸庞,比最浓的夜色还要漆黑深邃的眼睛,修长的,强健的,优雅而充满力度的身体,这样一个男子,就那么斜倚着软榻的靠背与她凉凉对视,像是面无表情,又像是有少许难以抑制的恼怒。 苏软张了张口,千言万语汇成的第一句话却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自己的房间里会有个男人呢?为什么这个男人长得这么漂亮呢?为什么这个漂亮得让人发指的男人好像跟自己很熟呢?为什么他要用那样奇怪的表情看着自己呢?为什么他的眼神和眉间的火焰印记这样似曾相识呢? 这些都是苏软想要知道的,然而却不是她此刻最想问的,其实她最想问的是:为什么,这个人,浑身上下,连一件衣裳,都没有穿呢?! 好歹,你也穿件中衣啊? 好歹,你也围条浴巾啊? 好歹,你也戴副眼镜啊? 著名的非著名相声演员郭德纲先生曾经说过,戴上眼镜就不算裸体啊! 像刚发现自己穿了那个时候一样,苏软的脑袋又开始丢转儿了,她痛苦的闭着眼睛,拼命想给这件事找个比较科学的解释。 业务熟练的采花贼?不像。 东方连锦或者东方连城的元宵节礼物?不可能。 be back大发了的未来战士?滚!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不着调?! 科学这种事最终还是离她颇为遥远,而裸男,却“piu~~~~!”的到了眼前近得不能再近的地方。 这个……是人么…… 睁开眼,抬头,正望进那双妖异黑眸,黑,清洌璀璨,夺魄勾魂,让人呼吸凝滞的黑,但是,却真的非常非常熟悉。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面……”苏软出神许久,一句被天下人唾骂的经典台词才轻轻脱口而出。 “你说呢?”裸男低头看着她,柔软冰凉的发丝拂到苏软脸上,“叫了几个月的儿子,便宜占尽,现在想装不认识了么?” “……啥?”苏软怔住,痴看着那双熟悉的黑色眼睛,还有额头上火焰似的红色印迹,心里忽然有了个不成熟的想法,很科幻,很荒谬,很聊斋。 狐狸? “不可能……”身体晃了晃,一只手撑住桌面,却不由自主的笑起来,“狐狸是四条腿的……” “……” “……我们俩第一次见面,是在哪?” “东郊。” “这个……这个王府很多人都知道,”苏软摇了摇头,“在风林苑,我给你吃了什么东西?” “我怎么知道那是什么怪东西,似肉非肉的肉条,还有些桔子味道的水。” 苏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第一次见到你,我说了什么?” 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记得,当初对狐狸都说了什么,这样问,纯粹是不想面对现实的一种负隅顽抗。 “你说……谁这么缺德啊,也不怕……”修长的眉皱了皱,“也不怕生儿子XXX……” 雷霆万钧! 当“生儿子XXX”这几个字从他魅惑的薄唇里无比优雅的溜达出来,苏软,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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