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说法真的挺有趣的。」
弗雷恩坐在椅子上,久久凝视着半满的木杯。他只是把木杯和其中的内容物端起来看了看,没怎么碰,他的思绪也飘荡在自己刚才信口飘出的胡言之中,越走越远,无法收回,而要溯源的时候,脑袋却越想越疼。
正在这时,他听到了这句突然杀出来的打趣,便把视线从杯子上抬了起来。眼前是肥硕的身躯,再往上,是市侩的脸,厚重的镜片,光秃秃的脑袋,而弗雷恩认识的,长着这样市侩的脸的人,只能想到一个。
他的动作与弗雷恩恰巧相反,落座后,视线迅速地垂下去,在弗雷恩的脸上停留了一会,便一路往下,目光贪婪地舔着杯子,嘴唇一动一动。
「我该怎么称呼您?书记官?」
「你这说法恶心得要死,叫我克拉克吧。」见弗雷恩松开手,他把杯子一把夺过来,挤掉面前空空如也的木杯,在手中稍微掂了掂,仰着头一口气喝掉一半,打了个嗝,味道让弗雷恩直犯冲,「不错,你真不喝点?」
「算了。」弗雷恩曲着膝盖,半蹲着站起来了一点,越过层层叠叠的桌椅,看向门口,又坐了回去,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先不说我不喝酒,如果我喝掉的话,说不定就会有人杀个回马枪,而我也就被正式定性为形迹可疑,谎话连篇的人。被拉出去关起来了也说不定。」
克拉克好笑似地摇摇头——也许真的觉得这番话很好笑:「戒酒协会……我没听说过这种玩意,从来没有,不过,还真的挺有意思。也许能给人一点启发。」
他一边唠叨着那些抓醉汉的士兵中又有多少人自己就是劣质酒的受害者,一边小口啜饮着杯中的余酿。对弗雷恩来说,这也非常好笑。所以他便板着一副礼貌的,客气的脸听克拉克最后唠叨完,后者同时把杯中的最后一点喝了个干净,什么也不剩。
一边抱怨着为什么酒总是不够喝,克拉克一边把杯子翻了个底朝天,一滴酒便滴在了他的眼皮上。他又骂骂咧咧地把酒杯倒扣在桌子上,用手搓了搓自己的眼睛。
「你是来这里抱怨酒不够的?」弗雷恩的语气愉快,「还是想来再敲一笔?作为封口费?」
「哼,你是这么看我的?遗憾,真是太遗憾了。」克拉克脸上的褶子一抖一抖,配合他的动作,活脱脱就像猪嚎,「但你要是能再资助我一点的话。我自然也不反对。」
「这杯酒还不够吗?」
「唔,哈。当然,我不会记在你的账上,而会记在奈德身上。」克拉克睁开右眼,想要做出要价表情的时候,又忍不住打了个嗝,让他威严尽失——虽然似乎本来也没有,「把自己用不上的东西转送给别人可称不上是馈赠。」
「哦,是吗。」
弗雷恩淡淡地回答,之后打了个哈欠,闭上眼,靠后坐着。他自觉连奈德都抓不住他的破绽,克拉克就更不可能。他又不会是真的来蹭一杯酒而已,尖着耳朵听了那么多话一定会有什么别的理由。
他肯定要比自己着急,所以弗雷恩只用慢慢等着就好。
「好了,不开玩笑了,我是来传话的。」
吱呀一声,他听到木杯在桌子上拖动的声音,差点把他小声的话给盖住。所以他只是轻轻点头,示意自己没有听见了。
克拉克看弗雷恩做出了反应,才小声说:「你不想问是谁传来的话吗?」
「我大概有些想法。」弗雷恩小声吐出一句,「但我想这个问题现在不是最重要的。」
克拉克顿顿,之后才缓缓开口:「那家伙只是要让你继续等下去。不要引起注意,时间到了,你自然就什么就知道了。」
弗雷恩耐心等了一会,但最后还是耐不住寂寞,说:「这就没了。」
「这就没了。」
他没有睁开眼,不想再看这家伙,不想看到这个胖子幸灾乐祸的,恶趣味的表情。他的语气就已足够让人反感。
「这句话没有意义。」他最后还是睁开眼,伸出右臂,把右手挡在自己和克拉克之间,以免被他的黏糊糊的眼神缠上,「如果说这句话的人知道我的性格,哪怕只知道我的一点性格,就会知道这个回答并不会让我满意。」
「是吗?」
克拉克轻飘飘的回答只是让弗雷恩的恶感更为严重,虽然知道他很有可能只是如同字面意义上的传话人,只要确认自己听到了就好。但是弗雷恩不怀疑,说出这句话的人态度和克拉克一样轻慢。
「我能够接受现状并不意味着我安于现状。」弗雷恩把左手搭在自己的右臂上,防止自己的右臂因生气而发起抖来——尽管他觉得这不太可能发生,「就叫我一直等下去吗?没有什么对我现状的提示?说实话,我等够了。还是得靠我自己。」
「靠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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