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无启国禁地

天蒙蒙亮，青色为幕，挂着残星。　　　　莫晓筱尚在睡梦中，城南已经人声鼎沸了。　　　　慕名前来的食客自觉排着队，相互聊天打发时间，等待着莫晓筱开摊。　　　　可往往总会有几个不和谐的二货，企图搞点一枝独秀。　　　　这不，一道嚣张的嗓音响起。　　　　“识相的，都给老子让开。”　　　　众人循声望去，一个扛着大刀的壮汉带着一帮手下，神色不善地瞅着食摊。　　　　壮汉虎背熊腰，络腮胡子，脸上有条狰狞的刀疤。　　　　要说最特别的，还属那一口漆黑发亮的牙齿。　　　　黑得纯粹，黑得渗人。　　　　不过，在黑齿国，黑是有威望的象征，是震慑对手的一种方式。　　　　相传，他们是帝俊的后代，吃稻米和蛇，姜姓，能驯化四种野兽，生性凶残好斗。　　　　奈何，并非人人都怕他们。　　　　比如，无启国的继无民……　　　　外地来的食客纷纷摇头，暗赞，勇气奇佳！　　　　敢在无启国放肆的不多见，敢在一群继无民面前放肆的，更是少之又少。　　　　继无民的生命周而复始，没有幼年、老年期，永远维持在二十几岁的模样。　　　　然而，你压根不知道，他们究竟活了几个轮回，积攒了怎样雄厚的实力。　　　　亦是如此，被时间沉淀的继无民普遍性格和善，不喜张扬。　　　　乃是深藏不露中的典范。　　　　但倘若你觉得他们是软柿子，就大错特错了。　　　　“朋友，吃东西请排队。”一人提醒道。　　　　“少给老子费话，赶紧滚。”壮汉怒目瞪着他。　　　　手里的大刀往下一压，地面以刀尖为中心裂开，力道挑衅般四散，无声地证明着主人高深的修为。　　　　正好走至食摊旁的莫晓筱，被眼疾手快的风彧一把拽进怀里护住。　　　　抱着烛九阴的中泽微微侧身，眯起眸子，不悦地审视着始作俑者。　　　　“天啊，吓死我了。”莫晓筱夸张地拍着胸脯，大口喘着粗气，一脸慌乱地问烛九阴，“小九，你没事吧？”　　　　烛九阴没答话，给人一种惊吓过度的错觉。　　　　莫晓筱和弟弟皆是人族，经不起折腾，来过晓筱食摊的都清楚。　　　　刚才的法力波及对他们不算什么，对莫晓筱却不一样。　　　　没有风彧，她肯定一命呜呼。　　　　要是莫晓筱被解决了，他们上哪吃美食去？　　　　再者，当着他们继无民的面闹事，显然没将无启国放在眼里。　　　　于情于理，必须给肇事者一点颜色瞧瞧，否则，日后传扬出去，还不成了其他国家的笑柄。　　　　是以，食客们一致对外，气氛剑拔弩张。　　　　壮汉不予理会，凶神恶煞地朝莫晓筱吼道：“你就是厨娘？”　　　　莫晓筱退后两步，咬着唇没接话。　　　　“黑齿国？”风彧不屑地挑眉，整个将莫晓筱挡住。　　　　壮汉喝斥：“你是个什么东西？别耽误老子办事。”　　　　话毕，他手作爪状袭去，目标是风彧身后的莫晓筱。　　　　“欺我无启国没人？”　　　　不等风彧动作，食客中有继无民一把抓住壮汉的胳膊，中途将其拦下。　　　　打斗声随之四起。　　　　莫晓筱嘴角挑高，和先前惶恐无措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爬进食摊底下，利索地裹上最新型号的隐形衣，从容不迫离开，直奔不远处的禁地。　　　　天赐良机，就说她莫晓筱运气好吧。　　　　原本，还琢磨着找些事情引开守卫，不想，居然有人主动送上门。　　　　与前去查看的守卫擦肩而过，莫晓筱深有体会地感慨，还是人族聪明，监控一调，情况了若指掌。　　　　轻松穿过警戒线，站在禁地里的莫晓筱顿时傻了眼。　　　　怎么会是一片光秃秃的泥巴地！？　　　　红色的土壤被隔成方正的块状，石板铺成的小道穿插其间。　　　　寸草不生的空地上，一人浇着水，一人仔细观察着泥土，一人详细地做着记录。　　　　莫晓筱翻着白眼，走至记录者附近，扫过上面一行行规整的数据。　　　　像是在研究什么。　　　　难道在做秘密实验？　　　　莫晓筱甩甩脑袋，又不是人界，做的哪门子实验？　　　　她好奇地凑过去，试图看清上面的数字。　　　　岂料，未待她研究出个所以然，捧着记录本的继无民，蓦地偏头盯着她。　　　　该不会被发现了吧！？　　　　莫晓筱暗道糟糕，忙咬牙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　　　　那人脸上闪过疑惑，利用神识搜寻一番。　　　　察觉他的异样，另外俩人问道：“怎么了？”　　　　“似乎有人。”他不确定地回答。　　　　好像有陌生气息，问题，一番搜寻下来，没有任何不妥。　　　　“不可能，门外的警报没响。”浇水的人否决道。　　　　通常来讲，警报没关，神族逃不过侦查，警报关了，门口的守卫必定知道。　　　　负责记录的人揉了揉额头，如实说：“气息转瞬即逝。”　　　　“隐身术逃不过门外的警报，也逃不过神识的捕捉。”浇水的说。　　　　记录的人也很纳闷，莫非是幻觉？　　　　“还有五天吾王苏醒，无论如何，谨慎些没错。”研究泥土的人道，“走吧，让守卫加强戒备。”　　　　浇水的收拾好工具，拍拍记录人的肩，“放心，警报加符咒防护网，不等进门便叫他大卸八块。”　　　　等三人的背影消失，惊出一身冷汗的莫晓筱抹了把脸。　　　　幸好她是人不是神，要不，在门口就被碎尸万段了。　　　　好险！　　　　看来不是隐身衣失效，是靠得太近。　　　　无启国禁地，埋的是继无民的心脏，按照他们话里的意思，记录本上的，八成是复活的时间。　　　　该死的，浇水、养护，敢情继无民是从地里种出来的。　　　　莫晓筱将烛九阴和中泽骂了个透彻，两人公然瞒着她。　　　　放在平时，她大抵会觉得有趣，可置身其中，想象着整个人慢慢长出的场景，莫晓筱不禁头皮发麻，牙齿发酥。　　　　话说，等长成了，是像拔萝卜似的揪着头发拔起，还是像果树一样结出个人熟透落地？　　　　额……　　　　莫晓筱哆嗦一下，怎么想怎么恐怖。　　　　气呼呼地绕了一圈，她勉强安慰自己，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速度完事，速度清账，从此江湖不见。　　　　不就是偷个心么？　　　　有什么好怕的！　　　　莫晓筱倏然停在一栋类似办公楼的地方，沉吟少顷，迈了进去。　　　　中泽想入禁地，警报与防护网是大敌。　　　　烛九阴想偷心，土里随时会化成人的心脏是威胁。　　　　万一不小心撞上，人证物证俱在，她莫晓筱想不当通缉犯都难。　　　　整个禁地只有这能放东西，如果找到控制器和记录本，两大麻烦皆迎刃而解。　　　　食摊的斗殴仍在继续，她还有时间，虽然明显不多了。　　　　在警报的控制室斜对面，莫晓筱遇上了差点发现她的记录人。　　　　眼睁睁瞪着被关上的门，莫晓筱欲哭无泪。　　　　要是再快几秒，她一定能冲进去，现在倒好，前功尽弃。　　　　哪知，人生处处是惊喜。　　　　就在莫晓筱懊恼地准备下楼时，没走几步的记录人突然停下，转身打开了门。　　　　可惜，老天给她的惊喜不止如此。　　　　恰恰是在同一时间，闹事的壮汉被制服。　　　　进去吧，她不在食摊的事会穿帮，完美的不在场证据将毁于一旦。　　　　不进去吧，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刹那的纠结，莫晓筱一咬牙，跟着记录者进了房间。　　　　没证据就没证据，至少比烛九阴他们强抢好得多。　　　　起码有辩解的余地，起码不是铁证如山。　　　　记录者提着个礼盒离开，莫晓筱松了口气，拿过本子，扫视着上面的数据。　　　　在确定今、明两天都没有继无民苏醒后，她原封不动地将本子放回了桌上。　　　　“谁？出来。”　　　　一声怒喝响起，本就紧张的莫晓筱登时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抬手捂住嘴。慌乱中，胳膊撞在桌角，疼得她龇牙咧嘴。　　　　反应过来声音出自右耳，她忙不迭往食摊赶。　　　　通过微型摄像头传回的图像，禁锢着壮汉的人被偷袭，壮汉趁势挣脱，不知施了什么术法，离他最近的几人面色涨红，痛苦地倒在地上。　　　　场面再次陷入混乱。　　　　莫晓筱避开众人，钻进食摊底下，麻利地脱掉隐形衣，调整着呼吸。　　　　扑了层最白色号的粉，她将裙子的一角露到食摊外。　　　　不多时，一只大手掀开了盖着食摊的布。　　　　酝酿已久的莫晓筱扯着嗓子尖叫，反倒把风彧惊得怔住。　　　　见一片人瞄着食摊，中泽怀里的烛九阴适时跳下地，扒开风彧，拉着莫晓筱的手喊道：“姐姐，姐姐……”　　　　莫晓筱顶着张惨白的脸和没有血色的唇，从食摊下出来，一把抱住烛九阴，哆嗦着嘴皮说：“没事，没事。”　　　　风彧扶起两人，柔声道：“别怕，我会保护你们的。”　　　　莫晓筱点点头，一副故作坚强的样子。　　　　众人安抚她一番，莫晓筱答应稍作休息，下午开摊。　　　　以睡觉为由，她牵着烛九阴进屋，将风彧和中泽拦在门外。　　　　风彧忧心忡忡地问中泽：“晓筱没事吧？”　　　　“让她安静会儿。”中泽顿了顿，接着说，“神界不比人界，她必须适应凶险。”　　　　日后的路还长，危机四伏、防不胜防，莫晓筱尽快学会独当一面，才是保命的上上策。　　　　风彧不懂他的言外之意，自责地说：“怪我没保护好她。”　　　　“你能护她一世？”中泽淡淡道。　　　　风彧沉默了，眸光复杂，握紧的指关节泛出青白。　　　　良久，他垂下眼帘，颓然离开。　　　　屋内，莫晓筱简洁地描述着禁地的情况。　　　　烛九阴依此制定了两套具体的行动方案，不过，仅将莫晓筱负责的部分告诉了她，其余的只字未提。　　　　莫晓筱仿佛并不在意，表现得很无所谓。　　　　有那么一刻，烛九阴挺想问她怕不怕，却终究没开口。　　　　即便是怕，莫晓筱也没有选择权。　　　　他，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