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许青青在展望未来的时候就发现班里忽然冷场了。　　　　她看着讲台下，讲台下的同学们看着她。　　　　视线里，一整个人教室的人都用一副看神经病的表情对她行注目礼。　　　　但大概又迫于班级女大佬从前的余威，没人当着她的面在讲台下非议，只是那一个个的表情都像吞了苍蝇一样。　　　　许青青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无非就是“脑子进水了？还好好做人，考清华北大？哈哈哈哈。”“这大姐大不会是和人打赌打输了才来了这么一出吧。谁不知道她谭熙在三中的赫赫威名啊，还好好做人？真幽默。”这一类。　　　　许青青其实不介意班里的同学这么想，不相信也是正常，谁让原主当了近两年的“坏学生”，女校霸形象深入人心。　　　　只是班主任就站在门口看着，这么冷场总归不好。　　　　于是许青青在展望完未来之后又补了一句：“来，大家给我鼓鼓掌，就当是给我的鼓励吧。”　　　　所有人：“……”　　　　冷场，冷场，冷场。　　　　许青青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看向教室门口，门外，班主任的表情也仿佛吞了针。　　　　但班主任到底是老师，许青青这又是检讨又是展望未来又是给自己调座位，身为老师难道要说不相信学生的决心？当然不能。　　　　于是班主任强撑着一副威严的神情，撑场子似的带头鼓掌道：“不错，谭熙有进步，都已经知道反思和深刻检讨了，不错不错，也希望你下定决定后能说道做到，不辜负老师同学们的期望。”　　　　班级里稀稀拉拉一点掌声。　　　　就这样，在这个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又仿佛见了鬼的早上，许青青同学高调且生硬地强行掰正自己女校霸的对外形象。　　　　既然形象都强行掰过来了，行为举止自然要跟着有所改变。　　　　所以早自习之后的那节数学课她就上得格外低调乖巧，闷头不语，更不引起任何人注意。　　　　可问题是，这些数学题她一个都看不懂。　　　　本来她是外星系的人，无论语言还是科教文化都完全不同，她在母星的所学所知在地球也完全用不上。这好歹情有可原。　　　　可她现在已经借用地球人类的躯壳，知识都储备在原主的脑子里，结果也还是完全看不懂。　　　　文字、字符、数字是明白的，可组成句子，还有那些什么数学公式，全部都跟天书一样。　　　　外星学霸许青青同学又要炸了。　　　　这原主在学校真的什么都不学？她一个都看不懂啊！　　　　外星学霸顿时感受到了来自地球知识的羞辱。　　　　一节课过去，许青青身心俱疲，她趴在书桌上，只能靠默背母星的高阶数学公式来补填属于学霸的自信。　　　　可趴了一会儿，她又坐了起来，转头朝背后的教室，目光快速扫过——　　　　男生，地球男生，地球高中男生。　　　　她论文的主角，得高分的希望！　　　　许青青眼里顿时重新燃起了信心。　　　　她不知道的是，这副表情落在班里同学的眼里就是一副女校霸准备找人麻烦的神情。　　　　尤其是被扫过的几个男生，吓了一跳，纷纷避开眼神。　　　　结果女校霸还是悄咪咪扫了他们其中几个坐在位子上的男生几眼。　　　　几个男生：“……”　　　　有人悄悄拿余光试探，结果和女校霸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女校霸还朝他“友善”“温和”地笑了笑，笑得那个男生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怎么回事？　　　　他什么也没干啊！怎么就被盯上了！？　　　　许青青当然没盯上谁，她只是对这些“高分的希望”报以友善的微笑，然后转回头，暗自琢磨该如何寻找自己的“论文研究对象”。　　　　是先框个大方向再寻找合适的对象，还是先大海捞针式地观察一遍再找比较特别的男生作为论文的观察对象？　　　　前一个的话，论文最后写起来相对来说会比较保守，毕竟观察对象是在她限定的范围内寻找的。　　　　后一个的话，跳出框架，容易写出新意。　　　　或者都不急，先在学校里观察一阵再说？　　　　那就观察一阵。　　　　简单地打定主意之后，许青青心里就有了着落，虽然身为学霸被什么都不会的心情给打击到了，好在她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论文。　　　　只要论文有着落，一切好说。　　　　而就在这短短十分钟的课间休息时间里，整个高二六班的学生都在悄悄议论她。　　　　“谭大佬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啊。”　　“她是故意在早自习捣乱还是什么？还考年级第一，她没疯吧？”　　“谁知道啊。我觉得她肯定是和人打赌打输了。”　　　　从高一到高二，六班的学生们几乎见证了三中一代女校霸的崛起，所有人都知道谭熙是三中女大佬，没有她不敢惹的事，没有她不敢惹的人，连不少老师都对她避而远之，觉得此学生以后就是个社会预备役女渣子，没有被救治的可能。　　　　可现在这位女大佬竟然主动检讨决定好好做人？　　　　太稀奇了！　　　　稀奇得几乎没人相信这会是真的。　　　　大家的反应都很一致，这不会是女大佬又准备惹什么麻烦吧。　　　　六班所有学生都拿眼睛瞧着，等着女大佬在他们的预期中惹出个比从前更夸张的麻烦。　　　　结果谭大佬上完了数学课上英语课，上完英语课上语文课，上完语文课收拾书包放学吃饭。　　　　“……？？？”　　　　哎哎哎，不对啊，这剧情好像不对啊！　　　　反应强烈点的学生里，立刻有人在许青青离开后唰地转头看向教室最后一排的某个角落。　　　　那个角落里，坐着一位叫娄姗的高个女生。　　　　该女生不但是他们六班女大佬的跟屁虫，还是六班稳坐倒数第二的超级差生。　　　　这会儿大家看向她，不同的眼里都有一个相同的疑惑——　　　　你们家大佬到底吃错什么药了？　　　　有关系和她不错的男生直接问出来。　　　　娄姗却露出一副“你们可千万别多嘴”的神情，拿起包跟着从后门跑了。　　　　她跑出去之后一阵猛追，终于在二楼到一楼的楼梯转角处追上了人。　　　　“唉唉，老大，等等我！”　　　　娄姗追上许青青。　　　　许青青在扫过她一眼后就从脑海的记忆中调出了有用信息，认出眼前这人是原主在学校里的跟班。　　　　许青青心里又叹了口气，没错，惹事的人从来不单打独斗，不是组团就是扎堆。　　　　许青青停下来，看了娄姗一眼，“怎么了？”　　　　娄姗却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面色，“你没事吧？”　　　　许青青顺着楼梯往楼下走，“没事啊。”顿了顿，“我能有什么事？”　　　　娄姗又默默地仔细地盯着她的脸色看着，越看越不觉得这副神情是“没事”。　　　　什么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早上一来就不正常，不但不和她打招呼，还自己把座位调去了第一排，又是当着全班的面检讨，又是下决定考第一，这要是都没事，前几天发射的神龙九号就得撞上外星飞船了！　　　　绝对有事，这事儿还不小！　　　　至于会是什么事，娄姗其实已经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　　　　可她偏偏不好问，她怕自己问了又是双重刺激。　　　　所以娄姗只是磨磨蹭蹭地跟在她家大佬后面，想问不敢问，想说不敢说。　　　　她只是跟着，然后时不时拿眼睛瞥一眼她家老大。　　　　等到了一楼学生自行车车库，前面疾走的女生忽然停下，娄姗跟着止住脚步。　　　　许青青回头，表情清淡平静，“娄姗，你对我今天早上的表现有什么想法吗？”　　　　眼前的女生叫娄姗，在原主的记忆中，这是个从高一起就跟着她组团惹麻烦的小跟班，虽然在三中的知名度不如原主谭熙的名号，但在六班和高二年级也赫赫有名，爱作死的程度一点不比原主弱。　　　　许青青临时借用谭熙的身体只是为了写论文，她希望这个过程越平顺越好，她不想惹麻烦，也不希望麻烦惹上她。　　　　当然，她也不希望身边有个喜好惹事的跟班。　　　　所以许青青打心眼里希望娄姗要么里她远点，要么也变成一个不惹事的乖宝宝。　　　　只是概率上来说，远离的可能不太大，毕竟原主和娄姗这个惹事二人转女团组建都已经快两年了，不可能说散就散。　　　　只能寄希望于改变。　　　　可娄姗对她的问话不但没有回应，还反过来问：“老大，你不会是因为又被周林潜拒绝，所以受了刺激才决定考什么第一名让他刮目相看的吧？”　　　　周林潜？　　　　许青青下意识在脑海里搜索这个名字，不搜索还好，一搜索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原主脑海里有关这个周林潜的记忆画面特别多，不但多，情景还格外一致——　　　　原主：“周林潜，这是我写给你的情书。”　　周林潜：“……谢谢。”　　　　原主：“周林潜，做我男朋友！”　　周林潜：“同学，请让开。”　　　　原主：“周林潜，你瞎了吗，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啊！”　　周林潜：“……让开。”　　　　原主：“周林潜，喜欢我一下你会死啊！”　　周林潜：“……会。”　　……　　　　最近一次，原主又给周林潜表白了，正是在许青青的飞船备降地球的前一天，也是原主去纹身店纹上青龙和白虎的当日。　　　　那天原主在放学后堵住了周林潜，袖子一捞，左青龙，右白虎，大跨步走到男生面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凶神恶煞地瞪眼道：“周林潜，你今天就两条路，要么做我男朋友，要么被我揍！”　　　　许青青：“……”　　　　见她愣神，娄姗还以为被自己说中了，连忙道：“老大没事的，有什么大不了，那个姓周的看不上你是因为他瞎！天涯何处无芳草，男人那么多，不少他一个，以后多的是男生上赶着要做你男朋友。”　　　　许青青却默默扭过头和娄姗对视，心里惊涛骇浪，面上古水无波，所有的一言难尽都化作了四个字——　　　　“他同意了。”　　　　娄姗：“……啊？”　　　　那天堵人的记忆画面里，就在原主强装凶狠地说出那一番狠话之后，被拦住去路还被一个女生抓着领子的男生沉默平静地思考几秒之后，缓缓抬眼，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好，我做你男朋友。”　　　　所以，只想写论文的许青青同学穿成的这位女校霸不止是旷课、网吧、逃学、惹事这么简单。　　　　她早恋。　　　　她还早恋！　　　　许青青：“……”　　　　她真的只想写论文啊！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