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对周林潜就是林奶奶的外孙这件事，许青青只有一个感想——哦，好巧啊。　　　　303却差点爆灯——可考虑作为最终论文观察对象，推荐分+100！　　　　许青青默默弹回一个脑电波：“淡定。”　　　　303：“身体素质、智商等各项数据均超过常人，说明未来可期、潜能无限，又拥有这样的身世和家庭背景，说明该特定观察对象的成长过程必然会有大波动的起伏。再次强调，推荐将此对象确定为最终观察对象。”　　　　303是人工智能，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辅助学生写论文，如此积极的推荐把周林潜作为本次论文的观察对象其实很好理解——　　　　数据和客观情况上来说，周林潜很合适。　　　　但许青青并不着急写论文，她觉得还能再观察观察，没有接受303的建议。　　　　没多久，谭父谭母开着电动车载着许青青抵达了外婆的老房子。　　　　老房子位于一片还未拆迁的老破小住宅区里，设计老旧房子逼仄，连巷口都是又窄又偏。　　　　进了老巷子之后七拐八绕，终于抵达外婆留下的那套老房子，而老房子的斜对面就是周林潜和他外婆现在住的地方。　　　　夫妻俩停好电动车，带着许青青去敲门，没多久门从里面打开，来开门的就是周林潜。　　　　周林潜之前见过谭母，见到她时并不意外，看看她身边站着的谭父也猜到来人是谁，然而等他叫了一声“阿姨、叔叔”，抬眼看到夫妻俩身后露出面孔的许青青之后——　　　　如遭雷劈！　　　　周林潜：“……”　　　　许青青见她这副表情就有点想笑，忍着，还故意淡定地朝他点点头，格外客气道：“你好你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周林潜：“？？”　　　　要不是谭父谭母在，男生都要觉得这女校霸是不是堵上家门来找他麻烦，好在他惯会在人前装蒜，克制住心里的疑惑，让开门，礼貌地请门外三人进屋。　　　　谭父谭母也并未发现两个孩子之间的异常，进门后便问：“你外婆呢？”　　　　正问着，隔壁房间走出来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在呢在呢。”　　　　许青青循声望去，略有惊讶。　　　　她记忆中的林奶奶一点也不老，个子高挑身材健壮也很漂亮，当年能一个人把原主从河里捞上岸的，可见筋骨和身体有多好。　　　　然而如今的林奶奶不但一头白发，背也弯了，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憔悴单薄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　　　　这副样子，哪里能称得上是老当益壮？　　　　这是真正的衰老。　　　　而林奶奶如今也不止是身体单薄，在谭父谭母与林奶奶聊天叙旧的过程中许青青才知道，这老太太如今病多，不但血压高还做过一次癌症手术，如今又有点中风，身体大不如从，已到垂暮之时。　　　　一番话聊下来，屋子里静悄悄的，有点压抑。　　　　许青青和周林潜都坐在一旁沉默，谭父皱着眉头直叹气，谭母眼红落泪。　　　　反倒是林奶奶宽心地安慰他们，说道：“其实没什么，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得点病也正常。身体是不如以前了，不过还能走还能吃，过得也不差，你们不用担心我。”　　　　谭母哭得止不住，说：“那你回来怎么都不找我们呢。”　　　　林奶奶叹道：“小潜要上学，我现在也不太走得动，出不了门。”　　　　话是这么说，可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林奶奶是怕麻烦他们。　　　　后来谭母也不哭了，擦干眼泪和谭父一起陪林奶奶说话，说的都是从前那些开心的事情，说说笑笑，气氛渐渐放松。　　　　林奶奶眼神不好，老房子里光线暗，她老人家聊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许青青，愣了一下，惊喜地望过去道：“哎呀，这是熙熙吧？”　　　　许青青站起来走过去，“奶奶。”　　　　林奶奶拉着许青青好一通看，满眼慈爱，“好好好，都这么大了，真好啊，都是大姑娘了。”　　　　许青青乖巧地站着，谭母笑道：“小潜不是转校了么，熙熙刚好也在三中呢。”　　　　林奶奶立刻道：“是啊是啊，熙熙和小潜一样大呢，小时候没在一起玩过，现在大了终于也能一起上学了，真好。”　　　　老人的喜爱溢于言表，许青青能清晰地感受到，虽然知道这些喜爱都是属于原主的，但心里依旧觉得温暖——就当这些都是她临时借来的吧。　　　　就在老太太拉着许青青聊家常的间隙里，一直说话的周林潜悄无声息地穿过堂厅，身影消失在通往院子的那扇门后。　　　　十分后，和林奶奶话万家长没什么事做的许青青跟着走进后面天井的院子里。　　　　一进院子，就看到单手插兜站在墙头下的周林潜。　　　　长腿宽肩，挨着墙根，懒散又冷漠。　　　　他的眼睛很黑，像深不可测的宇宙深处，他的眼睛也很亮，如同那些点缀在天幕的星光银河。　　　　这不是那个伪装成优等生的周林潜，而是卸掉伪装的真正的他。　　　　隔着两三米，谁也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墙下站着的周林潜才牵动唇角，发出一声可以称之为自嘲的冷笑。　　　　“现在觉得怎么样？”　　　　许青青没听懂，“什么？”　　　　周林潜维持这副懒散靠墙的姿势，“知道了这么多，内心感想想必很充足吧。”　　　　许青青愣了愣，终于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前他们只在学校有交集，他又向来会伪装，什么学霸校草男神，要多吸引女生有多吸引女生。　　　　现在因为林奶奶和谭家的这层关系，他的底细尽数曝光在她这个三中女校霸的眼里，他自然会防备，防备之下便是本能地卸掉伪装，竖起浑身的倒刺。　　　　他问她有什么感想，其实根本不是想知道什么所谓的感想，这只是他先声夺人的防备而已，而那些竖起的可以伤人的刺不过是在本能地保护自己而已。　　　　许青青被这些刺戳到，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她其实一开始没那么讨厌周林潜，只是拿他当一个观察对象，记录他的行为举止。　　　　而现在，她知道了这些底细也并没有瞧不起他，反而为有这样的身世觉得叹息——　　　　母亲车祸变成植物人、外婆忙里忙外照顾日渐衰老、父亲不闻不问还带着情人孩子一起生活，天底下，哪个做子女的希望自己有这样的家庭环境呢。　　　　比起从小有父母呵护的原主，周林潜的成长过程心酸得多，光是母亲车祸成为植物人一睡不起又在多年后悄然离世这一点就不是普通学生可以承受的。　　　　他很不容易。如果真要有什么感想，许青青心里只有这五个字。　　　　但她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同情怜悯的神色，也很清楚这个年龄的地球学生正是最敏感的成长期，周林潜一看就是性格很傲的男生，他的自尊不会接受也无法容忍这些同情和怜悯。　　　　他既然不需要，她也没必露出这些情绪。　　　　303却提醒她：“但你的确是在同情他。”　　　　许青青：“这是我的自由，谢谢。”　　　　没错，许青青的确有点同情周林掐，但这并不妨碍她做出正确的判断和行动。　　　　为了缓解尴尬，为了平复周林潜身上竖起的那些防备的倒刺、维护他作为青春期男生该有的自尊，许青青是这么做的——　　　　她面对男生，走近两步，缓缓道：“你问我什么感想？”　　　　周林潜看着她。　　　　许青青摸了摸下巴，做出思考的神色，“感想就是，既然亲上加亲了，那我更没有和你分手的理由了。”　　　　说着两大步跨到周林潜面前，眼冒精光地看着他：“毕竟咱们今天连家属都见过了，以后我爸妈就是你爸妈，你奶奶就是我奶奶。”　　　　周林潜：“………………”　　　　一天遭逢两道雷劈，周林潜感觉整个人都被雷得外焦里嫩。　　　　他浑身那些倒刺哪里还竖得起来，雷劈之后全部焦成了渣渣，也哪里还有工夫去品味自己的底细被人知道之后的尴尬和焦灼。　　　　除了雷只剩下雷，雷过之后心里只有一个感想——　　　　这女校霸没病吧？！　　　　都这样了还要谈恋爱？！　　　　上辈子欠你的？！　　　　……　　　　此时，303默默在论文记录仪的人工智能评分系统里写下了自己对许青青的第一个评语。　　　　【善良】　　　　又补充了一下下。　　　　【就是善良的姿势有点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