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村东头,有一座小山坡,上面种满了杏树,每年早春时节,花苞待放,放眼望去,满山坡的玫红,仿佛山水画里精心的一笔点缀,随后十天半月,玫红变纯白,便是满山的杏花飘香了。

可惜,此时却是秋风飒爽,还看不见那样的迷人美景。

月光下,杏林中最大的那棵杏树下,堆起了一座土坟。

坟前有孤女,长跪不起。

徐良不姓杨,没有资格跪拜,只是恭立在一旁,微微弯腰欠身。

“娘,女儿记得你以前最钟爱杏花,以后你每年都可以欣赏到这片杏林的花开美景了。”

“娘你放心,女儿会去找回爹和小弟的。”

“娘,女儿好想你……”

杨晴跪在坟前,絮絮叨叨,一会像娘面前暖心窝的小棉袄,一会像娘身边懂事的闺女,一会像娘手心里捧着爱撒娇的心肝宝贝。

徐良远眺天际,心中的思念油然而生。

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人痛不欲生,黑发人送白发人又何尝不是刻骨铭心呢。

他无辜失踪,父母肯定悲痛不已,寝食难安吧。

养育之恩不能报,承膝孝悌不能尽,他真的是枉为人子了。

翌日,晨光微熙。

杨晴在坟前跪了一夜,徐良也在旁边站了一夜。

晨露重,秋霜寒。

两人的头发和肩背处的衣衫上都一片湿漉漉。

杨晴的神色憔悴,但是眼里却有慑人寒芒,那是仇恨的怒火,仿佛利剑一般,让徐良心惊。

徐良知道,母老虎又要挥动她手里的利刃了,只是,这一次不仅仅是为了出一口气,而是真正的复仇。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处境,就像是置身在一艘小船里,而这艘小船却漂浮在汪洋大海里,他无法掌控小船,也掌控不了,就这么随波逐流,哪一天小船被惊涛骇浪击碎,他或许也就灰飞烟灭了。

偏偏他此时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跟小船捆在一起,一荣俱荣,一陨皆陨。

“江湖太大,大鱼尚且不能安身,小鱼小虾何以立命?”

徐良自嘲地笑了笑,扭头看向身旁的那位佳人。

杨晴也正好朝他看过来。

四目相对。

却只是一触即分。

“谢谢。”杨晴西望,目光不知是落在远处的河洛城里,还是落在更远处的那座山上,声音幽幽响起。

小山坡上只有两人。

所以这句感谢的话,是对徐良说的。

徐良没有像以前那样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也没有卑躬屈膝地谄媚拍马屁,只是点点头,道:“我应该做的。”

杨晴脸上,闪过讶异之色,这个家伙连自称也改了,不再自称小人了么。

她没有追究,继续远眺,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不仅仅是杨府的一个家丁。”

嗯?这话另有所指呀。想套话还是真的发现了我魂穿重生的秘密?

徐良心里一紧,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她的侧脸,在晨光熹微里,她侧脸的线条真好看。

“其实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展现过人之处时,我就发现了你身上的不一样。”杨晴继续说道,“当时我就在猜测你的来历,还跟李叔叔他们探讨过,不然你以为我何以会突然那么看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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