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璇终究还是病了。    柴房偏远,又靠近湖水,本就阴寒;又加上之前清璇落了一次水,住进柴房之后又缺衣少食。那夜蓝锦走后不久,清璇身上就开始发热,迷迷糊糊的便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个华贵的妇人站在她面前。    清璇的脑袋晕晕乎乎的,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看清,眼前妇人竟然就是杨夫人,正想爬起来行礼,却发现手脚酸软,根本使不上劲。    “大胆贱婢,见了夫人竟然不行礼!”    见清璇不动,杨夫人身边的丫鬟面带怒色,斥道。    杨夫人却慢悠悠的说道:“罢了,何必和她计较,反正很快就不是我杨府的人了。”    清璇不怎么清醒,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杨夫人这话时什么意思,只是迷茫的看着杨夫人,杨夫人便说道:    “你何苦在我这里装可怜,桓儿被你害的现在还躺在病榻上,今天可没人能救得了你!”    话音不过刚落,杨夫人身后那几个雄武的婆子便冲了上来,架起清璇,便将她扔到了门外一辆破旧的马车里,清璇被狠狠一撞,痛的蜷缩起来,待到终于撑着爬起来时,马车却已经辚辚驶走了。  **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像帝京这样繁华的都城,总少不了秦楼楚馆做点缀。那载着清璇的马车,却一路驶向了这达官贵人流连忘返的地方。    马车停在了一座小楼的后门,几个清倌簇拥着一个粗壮的老鸨出来。那老鸨撩起帘子略略一看,便嫌弃道:    “怎么病着?”    那车夫就急了,说道:“病着是病着,可人家模样好啊,杨夫人说了,只要妈妈您收下,价钱随意。”    那老鸨一听“价钱随意”,又来了精神,仔仔细细打量着清璇,咂道:“啧,这丫头模样便是做个花魁也是使得的,就不知这病得养多久……”    老鸨顿了一会,对车夫说道:“五十铜板,卖不卖?”    车夫原先觉着,好歹二两银子吧?结果老鸨铠竟然五十,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心说老鸨就是老鸨,你怎么不说白送你呢!    但既然夫人发了话,车夫一咬牙,挣扎道:“那就五十吧。”    老鸨满意得点点头,轻哼了一声,后面几个清倌便上去抬清璇下来。清璇本就发着烧,又在马车上颠了一路,这会更是晕晕乎乎。下马车的时候被裙角一绊,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膝盖被摔得痛的厉害,这么一疼,意识倒是有些回笼。她慢慢试着坐起来,正疑惑着那几人怎么没了动静,抬头却看见了一双靴子。    这是一双男人的靴子。    这双靴子是上好的缎面,黑面白底,一眼便能看出主人必定出身世家大族。    一定是这人突然的出现,才让身边那些人安静了下来吧?    老鸨皱着眉打量这男人,虽说老鸨因为来往的客人都是勋贵,知道不少贵人,可眼前这少年,却是从来都没见过的。    想来不是什么大官吧?    正想把这碍事的男人赶走,车夫定睛一看,觉得眼熟,略略一想,竟然叫他想起了眼前这人是何方神圣,唬得他慌忙跪地,一个劲的磕头,连声说道:    “小的,小的奉命……”    那男人却伸手阻止了他,似是怕他的聒噪扰了清璇安宁。    众人这才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才发觉,清璇已然支撑不住,蜷缩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那男人蹲下,轻柔的抱起了清璇,转身离去。他身后的书童面带鄙色,随意往地上丢了一块金子,喜的老鸨登时便喜笑颜开,甩着手帕笑道:    “公子下次来,我送公子几个清倌!”  **    杨桓坐在床上,看着面前苏家的两兄妹,重复了一遍问题:    “清璇到底怎么了!”    他方才在梦里,隐约听见了“清璇”这两个字,又听见“死”,惊的立刻就醒了,哪里能分辨的出他们说的是那个清璇。    苏煜见他醒了,倒是松了口气,笑说:“你真是病的傻了,方才敏儿随口说了句,你也当真。清璇姑娘被杨夫人安排的好好的,不信你问敏儿。”    杨桓的目光有落到了苏敏身上,苏敏强笑,说道:“那姑娘被安排的好好的,桓哥哥你就放心吧。”    杨桓略略放心,但心里却总觉得不踏实,作势便要起身,说道:    “我去看看她去,她落了水,不知身体好透了没。”    苏煜忙将他按下去,皱眉说道:“你这病才好,你不好好休养?万一走几步又晕倒了,你叫我怎么跟伯母交代?清璇在你家后院,你哪天不能见?”    许是“你家后院”这四个字取悦了杨桓,他唇角微勾,一副心情还不错的模样。    很好,计划的第一步:把清璇弄到丞相府,已经完成了。    苏敏毕竟是第一次对杨桓说谎,此刻眼神怯怯的,不敢直视杨桓。苏煜复又大喇喇躺在太师椅上,接着休息。    苏煜是真不知道杨夫人背着杨桓做了什么,要是知道了,还能这样悠闲的躺着?早就火烧屁股追人去了。    杨桓心情还可以,看苏煜就顺眼了许多,打趣说道:    “你看看你这模样,坐没个坐样,哪里像个郡王?”    苏煜就不开心了,板着脸说道:“小爷我连夜过来看你,累成这样,你不关心就罢了,还说风凉话!再说了,只要小爷见姑娘的时候是好模样,不就行了?”    杨桓轻笑,不想理他。    苏煜就急了,对着杨桓说道:“我见姑娘的时候,都是斯文才子的模样啊,敏儿你说是不是?”    苏敏正因为骗了杨桓而魂不守舍,这猛地一听见自己的名字,吓了一跳,一脸茫然的看着苏煜:    “啊?啊,是,是啊。”    杨桓觉得奇怪,可被苏煜剩下的话给分散的注意,苏敏心里慌乱,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个房间里待下去了。    迟早要被杨桓看出不对劲出来。  **    杨桓病好了,这可是个大事。皇宫里派来慰问的人,家族里的长辈,还有杨夫人那群手帕交都来看望他。    把所有人都应付了一遍之后,已经是傍晚了。    太阳缓缓落山,小院里尽是暗橙色的光辉,洒在葳蕤花木上。杨桓忽然就升腾起了一股温暖的感觉。    佳人在侧,流年安好,如何能不让人觉得温暖?    此刻就很想见见清璇,忙了一天,也没顾得上见她,不知她会不会生气?    最好还是生气吧。她和自己发个火,也强过一副不痛不痒没心没肺的模样,那漠不关心的样子很让杨桓气不打一处来。    杨桓抬脚,这才想起来,早上听苏煜说母亲安排妥了清璇,可安排清璇住了哪里呢?看这脑袋,果然病的糊涂了。    于是便唤了蓝锦过来,问道:    “你可知母亲把清璇安排去了何地?”    蓝锦本被杨夫人禁足,这回终于得了传讯见了杨桓,眼眶瞬间就红了,两行眼泪溢出,她“噗通”一声跪下,哭道:    “丞相恕罪,夫人……她把清璇小姐给卖了,您快去救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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