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告诉她结果了吗?”徐卓忽然又喊住快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梁小白。  “没,本来正说着,瘦高个嚷嚷着要报案昨晚被人揍的事情,我怕他会耍什么花样,就先回去审讯室那边了,让她在休息室里先等会。后来你一过来,让我去给瘦高个放纪录片,后面又给瘦高个忙活尿检的事我就把她忘到脑后去了——”梁小白如实应道。  “那你现在去和她说下,受伤程度还在检查中,暂时未知。”徐卓言简意赅交代起来。虽然二叔的称号是难听了点,不过被人担心的滋味,他还是头一遭享受这种高规格待遇,似乎也还不错……  “医务室都检查过了,不是只有脸上有皮外伤,其余一切指标都显示正常的吗?”梁小白一脸不解问道。他发现自己怎么越来越难揣测队长的心思了。  “这你就不懂了,人家都自己主动跑过来承认错误,据我推测,肯定是她二叔昨晚撒酒疯时下手下得有点狠,所以心虚先来坦诚错误。咱们没必要把话说绝,这帮孙子到时候真的身体哪里抱恙,万一以后传出去说是在这里拘留后造成的,妥妥的会谣传成我们这里不依法办公暴力执法造成的后遗症,咱们找谁说理去?还是徐队有先见之明,先不要把话说死,免得到时候有个意外要我们来当背锅侠。”方超不像梁小白这么一根筋,刚听了徐卓的交代,立马福尔摩斯上身,把他认为徐卓想表达的原因顾虑条条框框都分析了一遍。徐卓以前老批评他们几个做事不过大脑,这回他可是好好过了遍脑子,方超自我感觉好到爆棚的想道。  只可惜,一脸星星眼的方超在徐卓的视线里疑似看到了几个字:宛如智障……  但愿是他会错意了。    “这样啊——不过我觉得咱们这样处理事情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了?”梁小白被方超这一大堆的说辞绕得有点晕,他其实还是有点似懂非懂,如实发表看法。  “当然不会。得了,我还是跟您一起过去看下吧。”方超呆在这里年限比徐卓还要长,是个老油条了,就怕一根筋的梁小白待会说话又出篓子,说完后起来跟在梁小白身后往外面走去。    顾宁昨晚从徐卓住的小区里出来后就叫了辆车子回到原来的地方,正好赶上摊主在收摊,三更半夜的,周遭已经没有其余闲逛的社会人士了。她朝摊主打听了下,只知道那一帮人都被警察带走了。  她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去附近的公安局那边打听,就怕自己过去会听到最糟糕的那个结果。  整整自责纠结了一个晚上,顾宁压根没睡好,一大早顶着黑眼圈来公安局这里,正好遇上看起来平易近人的梁小白,她这才鼓起勇气搭讪询问了下,没想到才聊到一半,里面有人激动地嚷嚷着什么,梁小白说了声抱歉让她暂等一会后就狂奔进去了,弄得她也只能惴惴不安地干等在那里。  这一等就等上好几个小时,她急着想把昨晚的事情求证好再回单位,因为事出突然,她只能和张新远撒谎说自己身体不适,让张新远替自己向章豫请个病假。  好不容易等到刚才的小伙子重新从里面出来,顾宁迫不及待地上前问道,“我之前问的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受伤程度还在检查中,结果未知。”梁小白听从徐卓的吩咐,违心模棱两可应道。只是他这副违心闷闷不乐的模样落在顾宁眼里,就莫名引申出了一种事态不顺的氛围。  没想到真是这样……顾宁愈发愁苦地心事重重起来。    看来,她二叔昨晚应该下手的确够重。  保险起见,要么把这帮瘾君子带去心电图CT什么的检查全做下,万一真的被揍到什么严重内伤,到时候不小心发作出点意外,他们刚好是经手的办案人员真的有嘴说不清了。老油条方超一边揣测着顾宁的神色,一边在心里老神在在地兜了一大圈,为了印证他自己的推断,他也一脸凝重地补充起来,“其中有一个貌似伤得有点重……”顺便密切观察顾宁的反应。  梁小白一脸神奇地看了方超一眼。明明是一起带回来的,为什么他不知道呢?  “真的么?伤在哪里?”顾宁想起徐卓昨晚煞有其事回想的场景,心里更加焦灼起来。什么叫现世报,说的就是她这样。  “具体的还得等全面的体检报告出来才知道。”方超讳莫如深,并没有给个准话。  “体检报告还要等多久?”顾宁愁眉不展地问道。  “不太清楚,我们得去问下。”    谈话毫无预兆地冷场下去。  直到顾宁重新苦哈哈地开口,“说起来,我这二叔也是够惨的……”  “你二叔怎么了?”古道热肠的梁小白追问起来。  “我二叔年轻的时候受过刺激,精神状况其实不太好。如果对方真的检查出来有什么状况,负首要责任的是不是我们家人?毕竟是我们看管不到位造成的。”顾宁斟酌着询问起来。  “你二叔年轻的时候受过什么刺激?”有为青年梁小白的求知欲刷刷就被激发了,“他自己有家人吗?”  “没有。”  “你二叔应该年纪挺大了吧?”本来置身事外的方超也被顾宁口中的神秘二叔给吸引住了,“这几个小伙子除了一个瘦的竹竿似的,其余四个都人高马大的,你二叔都这把年纪了还能轻松的以一敌五,够厉害的。”他本来还在为没有看到以一敌五的场景微微惋惜了下,那几个混混虽然都是轻伤,不过无一例外都伤在脸上,这力道这分寸也把握的太好了吧?本来就喜欢阅读武侠小说的方超已经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个绝世高手二叔传了。  “你二叔一把年纪了身手还这么好,感觉挺有故事的。”梁小白也难得赞同方超的意见。    “嗯,我二叔年轻的时候当过兵,在部队里参加训练时摔瘸了腿,后来退伍回来才当了屠狗专业户。”  “怪不得,原来是当过兵,身手有底子的。”梁小白点点头。  “也正因为摔瘸了腿,工作不好找,这才去当屠狗专业户,而且他喜欢的恋人因为他残疾离开了他,可是他放不下对方,就这样一辈子打光棍了孤独终老。再后来,他精神就不太正常了,清醒的时候还好点,不清醒的时候专横不讲理,他这一辈子,其实过得挺苦的……”顾宁绘声绘色说道,她本来就担心这事要怎么解决,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还得绞尽脑汁杜撰个现成的故事,语调缓慢且惆怅,听着倒像是在感慨她二叔这唏嘘苦逼的人生似的。  “哎他们那辈人,政策不完善,退伍军人残疾了救助工作也没落实好,那是挺苦的。怪不得喜欢喝酒,要是这些事情全搁我身上,我也受不住。”同情心泛滥的梁小白感慨不已,他已经自动勾勒出了个郁郁不得志的独居老人内心寂寞借酒消愁愁更愁的社会边缘人士。  “嗯。”本来在整理资料的老肖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顾宁就是随口聊聊她二叔的故事,不知不觉中就吸引了队里的大半人士,听得大家伙个个都面色沉重起来。  “你二叔好歹是老兵,看样子晚年过得不怎么好,有机会我们组织活动去看下你二叔。”老肖代表大家提议起来。  “嗯。”梁小白一脸赞同。  “这样吧,你先回去,这里应该是没什么事情的,即便有点小事问题也不大,你也别和你二叔提这事了,免得他老人家多想。”老油条方超都难得正义凛然的表态起来。  “好的,那我替我二叔谢谢你们了。”顾宁听到方超的这番话后,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了下去,连连道谢起来,“如果治疗过程中有什么费用及时通知我就行,我们一定会全力配合的。就是这事别传到我二叔耳朵里就行,他本来就精神不太稳定,我怕他一受刺激,这里又不好了——”顾宁说时右手食指戳了戳她自己的太阳穴。  “嗯,你放宽心,没事的。”梁小白再三保证起来。    徐卓在办公室里看了会资料,出去时忽然留意到外面一帮人围着,全部听得津津有味。这场景,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开什么洗脑大会。他看得奇怪,踱步过去,还没走近,就听到了顾宁绘声绘色的二叔传,没听几句他血压都要飙上来了。  他本来想半路过去打断制止,听到顾宁提到精神不太正常还有什么孤独终老的时候,徐卓不知不觉中把手上的报纸捏成一团就走回办公室了。    顾宁走后,徐卓和梁小白他们忙着给瘦高个安排做内应的事情,一直忙到晚上下班,徐卓本来是直接往他自己的住处开去,路上忽然又调了个方向,转而往顾宁的住处开去。  顾宁中午才去单位,没想到张新远去外差,她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加了会班,晚上回到住处准备开门时,才发现楼道那边站着个人。  顾宁差点被吓了一大跳,掏钥匙开门问道,“你假期还没休完么?”  “嗯。”徐卓惜字如金应了一个字,进去后就往沙发那边一坐,不发一言。    “又怎么了?”顾宁一脸讶异地看着沙发那边的大爷。  “过来。”徐卓说时深吸了口气。  顾宁直觉觉得没什么好事,杵在原地,和他保持着安全距离。  酷暑天热气当头,浑身都是热意暗涌,多半是被她给气的。徐卓无意识地松了脖颈下面的第一颗制服纽扣,接着缓缓开口,“叫二叔。”语调凉薄,偏偏又带着磨牙嚯嚯的嗜血感,令人望而却步。  擦!二叔???顾宁瞬间有腿软扶墙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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