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太阳卡在地平线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周边的云彩也落上了暮色。倪香阔步走出公司，脸上的妆容已卸去，身上的服装也换回T恤和休闲裤。她抬头仰望着天空，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或是因为心情好的缘故，她突然觉得空气中带着一点甜味。　　　　少间，她收回了视线，朝公交站走去。乘公交到了菜市场，她跟往常一样先到处看一看，比较一番后再决定买什么在哪里买。买好菜后，她又坐公交到了一个小区。小区距离市中心有点远，但交通便利，临着公交站和地铁，所以租金也是不菲。　　　　她拿出钥匙打开房门，看见客厅里的灯是亮的，时不时还传出电视的声音。她愣了一下，这里是单身公寓，只有学长一个人住在这里。难道学长回来了？她关好房门问道：“学长，你回来了？”　　　　这时，一个男人从客厅里走出来。高高瘦瘦的，一米八左右的身高，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见倪香来了，他微笑着说：“嗯，今天没什么事就提前回来。不过倪香，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快饿死了。”　　　　听到学长这么说，倪香连忙提着菜往厨房走，“那等我一会，我马上做好了。”　　　　杜名乃笑了笑说，“麻烦你了。”　　　　看着学长的笑容，倪香脸颊禁不住泛起红晕。但又怕学长注意到，她赶紧低下头来，在厨房里忙活起来。失业的这二个多月来，多亏了学长一直帮衬她。　　　　她上午会去做兼职，兼职的工资用于付房租。兼职的地方是快餐店，快餐店的老板人好，能给她们管一餐饭。下午她再出去找工作，晚上过来帮学长做晚饭，顺道也留下来晚饭，这样她就可以省下一天的饭钱。　　　　学长会给她饭菜钱，让她去买菜买米。因为精打细算，时常能剩下一些钱。她每次把剩下的钱上交，但学长都说给她当零花钱用。她挺不好意思的，就用这些钱给学长买水果之类的。当然，有时候她也会动用这笔钱改善一下生活，让自己吃个早餐。　　　　不一会儿，三餐一汤就做好了。其中两道是荤菜一道是素菜，飘着浓浓的香味。还在客厅的杜名乃就闻到了香味，忍不住问道：“倪香，好了吗？”　　　　倪香端着热腾腾的菜上桌，温声道：“好了，学长。”　　　　顾不得去盛饭，杜名乃赶紧先尝一尝。几口热菜下肚，他不由得称赞道：“倪香，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以后谁找了你当女朋友，可真幸福了。”　　　　倪香面上笑了笑，心里却泛着淡淡的苦涩。学长能这么坦荡的说，是因为从来没考虑过她吧。从大一开始她就喜欢学长了，到现在已经喜欢三年多了，可这份心意她从来没有表达过。喜欢学长的女生有很多，她只是其中一个而已，最不出色的一个……　　　　杜名乃放下筷子，“对了，公司又给我加薪了。我准备过段时间搬家，新公寓离公司近一点。你有空吗？到时候能不能过来帮个忙？”　　　　“又加薪了？学长好厉害。”这是倪香的真心话，不带一点奉承。学长比她大一届，算是学院里的风云人物，拿过很多设计比赛的奖。他们之所以能相识，也是源于一次设计比赛。　　　　因为学长成绩优秀，早就被一家品牌服装公司预订了。像服装设计专业，毕业后通常是从设计师助理开始做起，一般需要一二年的时间才能成为设计师。但学长不过花了半年时间，就晋升为了服装设计师。成为设计师后，这已经是第三次加薪了。　　　　“倪香，你有空吗？”杜名乃又问一次。　　　　“当然有空。”倪香不假思虑地回答，“不过学长，最好提前跟我说一声，我怕到时候脱不了身。其实…我也有好消息，我找到工作了。”　　　　“找到了工作了？”杜名乃睁大了眼，“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们就不在家吃了，我带你去外面吃饭。”　　　　倪香连忙摆一摆手，“没什么好庆祝的，是一间很小的工作室。”　　　　今天听奚柏言说，公司打算新开一间工作室，主要用于电商销售服装。工作室暂时还没招聘到足够的人手，所以需要她担任设计师的同时还要担任模特。　　　　“不要在乎规模的大小，找到工作就是一件好事。”杜名乃勉励着她，又问道：“是跟服装设计有关的工作吗？”　　　　倪香点一点头，不好意思地说：“因为工作室规模太小，目前还只有我一个设计师。不能像学长一样，跟着其他前辈学习一段时间，所以我想…学长能不能抽出一点时间指教我一下？”　　　　“当然没问题。”杜名乃虽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不这么想。对于倪香能找到一份服装设计的工作，他实在惊讶得难以置信。在他看来，倪香是完全没有设计天赋的一个人，却做着黄粱美梦想成为一名设计师。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当着倪香面说，去打击她对未来的信心。每个人都有做梦的权利，他没有权利去剥夺，但做梦终究是做梦，迟早有一天会醒的。与其做着这样的美梦，还不如干点别的事，或者趁着年轻早早嫁人。　　　　不过作为学长，他能做的，似乎只有尽可能地帮助倪香。他微笑着说：“你最近有新的设计吗？我可以帮你看一看。”　　　　“有呢。”倪香急忙拿出作品集放在他面前。　　　　杜名乃翻开作品集，略略看了几眼，强忍着额心不皱起来。如果面前是他的助理，估计他早就破口大骂了。什么鬼东西？一点设计感都没有。可他看得出，设计的人很用心，非常的用心。这大概就是没有天赋到了极点吧。　　　　沉吟片刻，他十分委婉道：“你设计得很用心，只是有些地方看起来有点奇怪。”　　　　奇怪吗？倪香微微怔住了，这个词她听过很多遍了。那些人当着她的面，只会说她的设计有点奇怪，可背地里却嘲笑她没有天赋，设计出来的东西都是垃圾。可是…什么是天赋呢？设计感？艺术感？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服装设计是应该为大家服务的。让大家穿上舒适的服装，变得更加漂亮、更有自信，这才是设计的重点。模特身材毕竟是少数人，她希望她的服装提供舒适的同时，能够扬长避短地帮助大家展现个人魅力，让大家能够像模特一样漂亮。　　　　听到这个答案，心里难免会有些难过，特别是从她喜欢的学长口中说出。但她很快又打起精神来，她始终相信勤奋努力或许不能超越别人，但一定可以使自己变得更好，即使没有‘天赋’也可以变得优秀。　　　　她虚心请教道：“学长能不能告诉我，哪些地方有点奇怪吗？”　　　　杜名乃本不打算说什么，但看着她期冀的眼神，忍不住给出了建议，“这些地方最好能做出一些调整，注重服装的着装形态以及细节描写……”　　　　……　　　　从学长家里出来，已经晚上八点了。以往七点半的样子，倪香就离开学长家了。但今天难得学长花时间给她指导，也就留下来时间长了一点。她把学长的建议全写在小本子上，准备回家后再好好看一看。　　　　这个时间点，路上的行人还很多。她先乘坐地铁离开，再改乘公交车。公交车坐到最后一站，她再下车转为步行。步行十五分钟的样子，她走进了一个小区，这时已经快晚上10点了。小区位于城郊，再过去一些就是H市了。也正因为如此，小区的房租相对其他地方要便宜一些。　　　　进了小区，她的步伐就慢了下来。但看着前方有熟悉的人影，艰难地推着三轮车，她又连忙跑过去搭把手，“周嫂，我来帮你吧。”　　　　周嫂是她的邻居，她们都住在小区的地下室里。地下室原本是住宅楼的的储物室，但后来被人承包出去了，转手租给了她们。　　　　小区附近有一家服装厂，住在地下室的居民，多数是那个服装厂的工人，周嫂也是那里的工人。不过服装厂的底薪很低，工人全靠计件算钱。但近几年来，服装厂的效益越来越差，工人到手的钱也越来越少。　　　　服装厂的工人都是做几份工来维持生活。像周嫂每天下班后，她就会推着小三轮去摆夜摊，争取多赚一点钱。但一个肉饼赚不了多少钱，每天也卖不了多少。　　　　周嫂见是倪香，脸上扬起和蔼的笑容，“小香，你怎么才回来？”　　　　“嗯。”倪香应了声，笑着说：“下午去找工作去了，所以回来有点晚。”　　　　周嫂知道倪香挺不容易的，找了几个月的工作了，但一直没有找到工作，于是安慰她道：“现在工作是难找的。隔壁107室的老刑，也是找了几个月的工作，最近才在附近找到一份事。”　　　　“刑叔找到工作了？”倪香愣了愣，但转眼笑起来，“那太好了了。”　　　　刑叔也是她的邻居，住在地下室107室，是个非常热心肠的人。以前在服装厂的包装工，闲时会捡一些废书来卖。如果捡到过期的时装杂志，刑叔总会送她几本，让她好好学习。后来服装厂裁掉一批人，刑叔就在这批人里面。　　　　刑叔早年在工地干活受过伤，导致身体有些伤残，干不得什么重活。刑叔老婆嫌弃他干不了活，孩子还不到一岁就一个人走了。刑叔把年幼的孩子留给母亲带着，自己一个人出来打工。平时省吃俭用的，把攒下的钱全打回老家。为了省车费，他已经好多年没回老家了。　　　　没了工作后，刑叔也不敢回老家，一边找工作一边捡废品来卖。现在可算是找到工作了，倪香又害羞地笑笑，“其实，我今天找到工作了。”　　　　“真的呀？这可是大好事。”周嫂慈祥地笑起来，拿出几个肉饼往倪香手里塞，“我也没啥好东西给你庆祝的。今天还剩下一些饼，你拿回去吃吧。”　　　　“不用了不用了。”倪香连忙拒绝她的好意。周嫂丈夫早年就走了，她一直没有改嫁，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一个上高中一个上初中，都是需要钱的时候。　　　　听其他的邻居说，服装厂可能又要裁人了。住在地下室的人，多数是像周嫂的这样的。上了年纪、没什么文化，手脚又没年轻人利落，是最有可能被裁掉的。一旦被裁了，下一份工作就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　　　　周嫂似乎看出她的顾虑，又说：“就是一些小东西，你别放在心上。周嫂别的没有，就是有手有脚！我就不信我还能让家人挨饿？”说着三轮车停了下来，她又道：“马上就要到家了。小香，你先回去吧，我这里还要收拾一下。”　　　　倪香点点头，抱着肉饼一个人先离开了。她没有先回家，而是去了周嫂家。周嫂两个女儿正在做作业，为了节省电费，两人坐在小板凳上借着过道的灯光写作业。她将肉饼放在了桌子上，怕周嫂回来撞见，说了几句话就马上离开了。　　　　回到家中，她先接一桶水再插上热得快，这个天气得洗个澡才能入睡。　　　　地下室的房间有大有小，像倪香一个人住，就租了一个小房间。只有6平方左右，能摆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但门口处有一个水龙头，能方便她日常用水。虽然房间没有窗户也比较潮湿，可比起平房要安全和干净，周围邻居也都挺和善的。而且房租也便宜，一个月只要五百块的房租。　　　　她看一看时间，时间还不算很晚。她连忙拿出手机，先给快餐店老板打一个电话。告诉老板她找到工作了，明天不能去兼职了。老板没有责怪她什么，反倒让她好好工作，有空再去店里玩。挂断电话，她又马上给父母打一个电话。　　　　不一会儿，电话接通了，传出熟悉的声音，“小香？我还以为你不打电话回来了。”　　　　倪香含糊回答道：“今天加班呢。”因为害怕父母担心她，她一直不敢告诉父母她失业了，而是说她在一家大公司工作。　　　　“自己多注意身体，别为了钱就整天加班。”　　　　“今天只是临时加班。”倪香想起今天找到工作了，又笑着说：“对了爸，公司觉得我表现好，给我加薪了。下个月，我能给你们多寄一些钱了。”　　　　倪香的花销一个月大概800左右就够了，剩下的兼职工资就寄给家里。现在她找到工作了，月薪有三千，公司还管一餐饭，她就能多寄一些钱回来。她的父母是环卫工，每月工资只有一千多，但工作时间长、工作量也大。家里就她一个女儿，所以她想多寄一点钱回去，让父母日子好过一些。　　　　“别总往家里寄钱，自己最吃好一点、住好一点。要是钱不够用，记得跟爸妈说。”　　　　“爸，你不用操心我。我这住的是小区房子，可好了。公司管三餐，食堂的菜式可丰富了，有红烧肉、清蒸鸡……”倪香不太会说谎，怕说多了漏馅，于是连忙岔开话题道：“时间不早了，爸你赶紧去休息了吧。过两天，我再打电话回来。”　　　　“你也早点休息。”　　　　倪香应了一声，说了一句再见。通话结束后，她搬出一把折叠椅放在桌子前。桌子上摆放着铅笔、马克笔、A4纸……等等，都是一些服装设计常用的工具。她拿起马克笔，参考学长的建议，对设计图进行修稿。半晌过后，设计图修稿好了。　　　　她看着自己的设计图，忍不住粲笑起来。距离她的目标更进一步了，她现在是一名服装设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