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的雪夜,一道痛彻心扉的嘶叫声冲破天际,叫人从梦中惊惶醒来,沈府每个院子的灯立时亮了起来。    云氏一夜未眠,本也是等箐儿带来的好消息,乍然听见这一声痛苦的嘶喊,本以为是沈清歌,顿觉不对劲,未闻居离西厢房有一段距离,如何听得这般清楚。    她有些不好的预感,正惶惶不安时,远处又传来一声嘶叫,正正是未闻居方向传来的。    云氏握拳的手一紧,看来是事成了!    可是刚才那声凄厉的嘶叫是从哪儿传来的?    正在心底思量着,便又听见一声撕心的哭声,云氏瞳孔突然放大:“长宁怎么了!”    她冲出去,哭喊声越来越近,由远及近,云氏看见一个人影往自己这里摇摇晃晃的疯跑过来,待跑进了看清了,云氏双腿发软,大惊失色的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那人正是她的女儿沈长宁,身上还爬着许多毒蜘蛛和毒蛇,满身的伤口,先前的毒与毒物咬下毒让她面目全非,狰狞可怕,她脸上还冒着毒泡,见着云氏,像是见到救星:“娘!救救我!救救我!”    饶是自己的女儿,此刻变得如此恶心可怖,身上还爬着蛇虫鼠蚁,云氏一边哭着一边往后爬去,吩咐身旁满脸惊惧的家丁:“快!快拦住姑娘!别让她碰到本夫人!”    云氏平日施威已久,家丁犹豫片刻,便顾不得沈长宁身上的毒物,硬是将她拦下。    云氏爬进屋,怒声吼道:“是谁弄的!把箐儿给我找来!”    沈长宁身上的毒物被家丁清理干净,昔日明媚动人的模样已不复存在,她瘫坐在母亲屋外的地板上,毒扩散在全身,已浑身溃烂,散发着恶臭。    云氏透过门缝看了一眼,连忙爬到沈长宁身边,待看见她身上丑陋的伤时,毫无想要抱一抱女儿的心思。    她脸色黑沉,扬手猛挥:“快,把陈太夫给我叫来!”    这事闹得沈府无人安睡,从黑沉的夜直到白日青光,不仅是三房的长宁姑娘被毒物伤了,还有大房的清歌姑娘也被蛇虫鼠蚁惊吓了。    大厅里聚满了人,沈宗和云氏面色不善,沈廉和景氏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老夫人一脸不耐烦,只觉得有人扰了她念经的大事。    昨夜陈太夫连夜赶来医治沈长宁,好在保住了沈长宁一命,只是浑身溃烂,容貌俱毁,陈太夫无计可施。    云氏痛斥他没用,今晨便派了家丁出去广发告示,若谁能救沈长宁,谁便有黄金百两。    关于这出事,云氏想了一晚上,昨日箐儿来报,说沈清歌便想用这些蛇虫鼠蚁来害她的长宁,云氏便让箐儿假意接下,当夜便派箐儿去了未闻居,哪知一夜未归。    派人去寻,竟是满院寻不找,若说她临阵倒戈,可是沈清歌的屋子的的确确捉出了无数的毒物,那长宁这里的毒物是从哪里来的?    莫不然,是出了内贼?亦或是箐儿本就是沈清歌的人,她屋里那些毒物都是她自导自演?    云氏越想越不对劲,冷哼一声:“怎的不见歌姐儿,堂姐成这个样子了,她也不来瞧瞧?”    景氏本乃当家主母,一派风华自然不是云氏能比的,她突然猛地拍桌,吓得屋内的下人俱是低头:“你还有脸问,我家歌姐儿被你害得现在还下不来床!”    “这怎么是我害的?”云氏眼珠子一转,冷冷的道:“倒是我家长宁,成了这副模样,我看歌姐儿逃不了干系!”    “满口胡言,你有什么证据?”景氏怒目而视,云氏的确没有证据,她冷笑反问:“那你们又有什么证据说歌姐儿是我们害的?”    “怎么没有!”景氏怒极反笑,云氏一愣,莫不是箐儿被抓住了,冷静一想,若箐儿还活着,倒可以把她推给沈清歌,再反将一军景氏,道沈清歌收买了自己的丫头陷害沈长宁,再自导自演自己被惊吓。    那证据果然是箐儿,只是云氏没想到,是死了的箐儿,她满身是水,身上还有点冰霜的痕迹。    “这可是在你西厢房不远处的湖子里打捞到的尸体,你好好看看,不正是你房里的丫鬟吗!”    景氏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润了润喉,而后将茶杯猛地搁在桌上,不大不小的声音让众人都凝神起来,她道:“若一具尸体就说你陷害我歌姐儿,那实在说不通,也显得我蛮不讲理,原本都是一家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知你还恶人先告状,我怎咽得下这口恶气,来人,把东西拿上来。”    家丁呈上一个红玛瑙的镯子,云氏盯着那镯子,觉得有几分熟悉,恍然大悟后看向景氏,    果然听她的声音带着寒意的传来:“这镯子还是你怀宁姐儿时我送你的,天底下仅此一只,你赏给下人就算了,居然还是赏给这要去害我歌姐儿的贱奴,我歌姐儿心善,原本还要她哥哥给你们解毒的良方,谁知你们如此对她,云氏,你实在太令我寒心了!”    云氏看着那只镯子,目光歹毒起来,看来西厢房果然出了细作。    眼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云氏再狡辩便是强词夺理,她从榻上移过来跪下,头垂得低,景氏看不见她眼里的寒凉:“大嫂,是我识人不清,但是你要说我害歌姐儿,那是断然不会的啊,定是这家奴生了二心,她该死,求大嫂别记怪,宁姐儿也是您的侄女儿,你不能见死不救,求大嫂救救她!”    这便是景氏要的,让云氏跪在自己面前,声声哀求着她,她才不管云氏甘不甘愿,反正自己是出了一口恶气。    不过要她拿出解药,可没这么简单:“人是你院子里的人,你却说不管你的事,你当我是傻子?”    “大嫂,这事是有人陷害我,我一定会查出真相,给歌姐儿一个交代!”    “娘,既然三婶都这么说了,咱们就别强人所难了。”人未到,柔意婉转的声音便已经传了过来,沈清歌刚从外头过来,斗篷上染了些许风雪,仿佛是昨晚被吓了一次,脸色还是苍白着的。    她将云氏扶起来,冰凉的手冻得云氏往后缩了缩,沈清歌将药方递到云氏手里:“这是清歌特意问哥哥要的,三婶快给长宁抓了药,服下后必定药到病除。”    云氏抬头看沈清歌,瞳似秋水潭,唇点绛红妆,莹莹纤色,曼妙超过千万间,这么一个妙人,却不知怎么的,透着一股寒意。    但是为了沈长宁,云氏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她接过药方,立时就把药方交给陈太夫,陈太夫弓着身子出门抓药去了。    如今这事儿解决得差不多,景氏和沈清歌也没有心思呆下去,沈廉和沈宗两兄弟两看相厌,方才虽都没有说话,但都是谁也不理人,眼下也实在无话可说,两家正要离开大厅之际,外头有家丁来报:“禀报帝师,九王爷揭了告示,说带了御医来给两位姑娘瞧瞧。”    如此,沈廉携着一家老小去门口迎接,不一会儿的功夫,锦邺的马车便到了,穆青打了帘子,他从里头出来,沈府众人立刻跪了下去。    锦邺的目光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稳稳落在沈清歌脸上,果然脸色苍白,他抬手轻扬:“起吧,雪地里跪着冷,以后不用跪。”    沈廉一愣,他怎么觉得九王这话说得温情脉脉,像是对某一个人说的。    锦邺走在前头,众人跟在他后面,进了屋,他偏头看向沈清歌的方向,众人便随着他看去,便见沈清歌安静的站在那儿,纯白的斗篷更是衬得她肌肤如雪,天人一般的模样。    众人的注视之下,锦邺一步一步走向沈清歌,她微微仰起头,也看着他,缓缓行礼,轻声道:“给王爷问安。”    他点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沈清歌,话却是对沈廉说的:“沈帝师,这是你女儿?”    沈廉忙道:“回王爷,正是。”    锦邺淡淡的笑,妖冶的眉眼中划过一缕幽深,他坐于高堂之上,命御医给沈清歌把了脉。    屋内安静下来,沈廉想不通锦邺是什么意思,他向来不结交朝臣,怎么突然来了沈府,还问了清歌,莫非…    御医把完脉,向锦邺拱手:“回王爷,姑娘身子并无大碍。”    “甚好。”他语气是少有的温和,御医再看沈清歌时的目光多了几分不一样。    云氏从旁站出:“王爷,能不能劳烦御医为臣妇的长宁也诊治一番。”    锦邺不耐烦的揉眉心:“今日,本王累了。”    他根本没理会云氏,隔着三三两两的人,目光放在沈清歌脸上:“不知沈帝师,可否赏脸留本王用晚膳。”    沈廉弯下身子,浓眉却是皱了起来:“王爷哪儿的话,这是沈府的福气。”    沈清歌淡淡瞧着锦邺,见他好整以暇的坐着,因为王爷的声威,父亲的腰越弯越低,母亲也是如临大敌的模样。    看来,他远比自己想象的难对付。    锦邺却瞧着她眼里的寒气越来越旺盛,心里微微苦笑,他果然一点威风都不能耍,亲自将沈廉扶起来:“沈帝师年迈,我是晚辈,不要如此多礼。”    众人惊骇的看着他,怎的突然就变得和颜悦色了?    下一刻,锦邺便又将沈府一家老小吓了一跳。    他看着沈清歌,眸色温柔:“王府缺一位王妃,我今日瞧着沈姑娘,倒是觉得合适得很。”    沈廉大惊:“王爷!”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沈廉连忙重新开口:“清歌被我们宠坏了,怎堪为王妃?王爷折煞臣也!”    “无妨。”锦邺生的好看,浓眉深邃,眸色却妖冶魅惑,他看着沈清歌,笑得温柔,声音也是低柔的:“我愿意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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