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节目最后两期的故事迟迟不能定稿,趁着午自习的空档,我和肖环并排坐在空教室里,像高中生一样咬着笔头构思剧情。 “学生时代嘛,无非就是考试成绩,闺蜜反目,同学撕逼,以及一个喜欢的人。”肖环在旁边悠闲地打了个哈欠,“你们明泽不是名校吗,就搞个大新闻,让某位同学因为学习压力太大想要自杀。” 我白了他一眼,“我觉得都不用广电和黄导出马,你马上就会被我们校长雇杀手横尸街头。” “这么恐怖……”肖环咽了口口水,“最近不是同桌之间朦胧的感情很受欢迎吗,我们写一对同桌的朦胧恋情。” “这种你一句话就能完全概括的故事,空气听了都只想安静。” 然后被接连驳回的肖环蹲在角落里种蘑菇去了。其实我很同情肖环,我经常认为他可爱的小脑瓜里清奇的脑回路堪比九曲回肠,如果以后他成功晋升成为了编剧一定会创造出一部名垂青史感天动地的雷剧。当然我没有资格说他,我俩五十步笑百步,若这部雷剧真诞生了,我也一定会带着我的神作奋起直追争取在被喷的路上青出于蓝。 “肖环,这么说吧。”我清了清嗓子,决定展现一下我如水般的女人味,温柔地安慰一下他,“虽然我们在电视剧里经常看到同桌之间相爱相杀日久生情这样的桥段,但现实生活中,你可能跟你同桌关系十分普通,甚至时间一长你都记不清他到底是王老吉还是加多宝。” 肖环:“比如说?” “我现在就记不清我的同桌的名字了,只记得姓季,反正上学那会儿我们都叫他眼镜。” 肖环沉思半天没说话。我猜想他一定是被我十分有力的开导说服了,让我不禁因孺子可教也而感到十分欣慰。结果好半天他才抬头,说了句:“你确定你这种类型,真的可以当做少女的普遍情况一概论之吗?” 我瞪他,“人家少女是少女,我难道就是狗屎吗?” “不,你是屌丝。” …… · 我没有办法跟他在空教室决一雌雄,一是我认为这是打娘胎时就由染色体决定的,没什么决斗的必要,二是肖环那颗八卦之心犹如雷达一般蠢蠢欲动,在我卷起袖子之前就把我拉到一边,看隔壁实验班的教室里一对少男少女并排坐着,青涩含羞的脸庞,模样十分美好。 “我滴个龟龟,小样,还想逃脱我的千里眼。”肖环把我抓到角落,露出异常邪佞的表情,“快看,那边那对小年轻,拍照拍照。” “拍你个天王姥姥,小年轻谈个恋爱你都管,你是教导主任吗?”我白了他一眼。说实话我不止一次觉得肖环更适合做娱记狗仔什么的,说不定名头会比天下第一娱记更盛,成为上到某男明星私生子可以凑几支球队,下到某女明星拉屎用几张纸都了如指掌的宇宙第一毒瘤肖环,做编导实在是屈才了。 不过这种少年时代青涩的恋爱的确久违,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隔壁实验班教室的最后一排着实坐着一男一女。男孩坐在那里垂着头认真刷题,女孩也低着头在做试卷,不过笔尖晃动的频率要比身侧的男生稍慢一些,偶尔会偏头偷看旁边的男生一眼。 盛夏午后微暖的阳光,很是美好的画面。 · 我想起很久以前,那时候已经高二分科,也是这样一个午后。大多数人都选择回寝室睡午觉,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个人。 因为几次考试成绩下来的排名实在惨不忍睹,我中午只能靠着鸟巢……哦不,是雀巢咖啡吊着自己一口仙气,向家长学校的恶势力低下自己骄傲的头颅,在数学和文综的题海里抛头颅洒热血。偶尔一连串的红叉打累了,我不仅思考自己在学习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去学个游泳,不然老师带我们不管怎么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我都只有被淹死的份。 尔后我发现,这个学不学游泳没什么关系,因为在知识的海洋里,我居然是条淡水鱼。 这个时候唯一的心灵慰藉,就是在身心俱疲的时候偷瞟一眼我的左边,隔着一条走廊,另一个在题海里醉生梦死的五好少年。 我很长一段时间一直觉得程北庭绝非凡人,因为他可以长时间静坐刷题闷声不动地长达八个小时,木然到与手里的题目合二为一,我一度以为他是个脖子上有玉佩的仙子。等到后来他告诉我我才知道,他偶尔也会休息,只是养成了可以坐眠的习惯,于是这变成了我学生时代继空手接粉笔和梦里握笔看卷之后,最想掌握的一项技能。 但我的偷窥生涯中也出现过一次的断层。 那时我在经过对地理的一场大屠杀后心底蓦然生倦,又在半个多月的咖啡摧残下诚然体力不支,恹恹地趴在桌上。我想我不能哭,鱼哭了水知道,我哭了谁知道?大不了,我还有无限光明灿烂的明天! 但说实话我还真看不见,我其实只想说,这他妈什么狗屁人生。 然后这个时候,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前一隅透过窗户的暖光。 我带着一副司马表情默默抬头,猝不及防撞进我一直坚持不懈偷窥目标的那双眼睛里。 他蹙着眉,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其实这个时候我和程北庭的关系经过一年的调和,也算是普普通通的熟识,但因为先前并没有他主动找我的经历,所以这一次他一声不吭的突然上线还是在我已经沉没的心脏来了一次小型地震,比那一次我偶然看到班主任贴着玻璃窗玩自拍还要惊悚一百倍。 他摆出一副我很想挠他胳肢窝的臭脸,然后闷闷地问,你这十分钟怎么回事? 他这人说话年轻的时候喜欢装深沉,老了就真的变得深沉。我一度以为他只在跟我说话的时候才恶意装酷,后来我发现他这副仿佛来自西伯利亚的清冷语气和惜字如金并不针对我一个人,所以在我的少女时代里,我养成了一个好习惯:不懂就要问。 于是我乖巧地回答:“你在说啥?” 他又重复了一遍,于是我又问了一遍。 最后他终于忍无可忍,长舒了口气才勉强压制住心底的不耐。我以前就知道他这人耐性不太好,年轻人火气大,所以聪明如我一直都只在他忍耐的边缘试探,偶尔会在这条边缘线上活蹦乱跳,但从不会逾越雷池一步。 所以我抢在他前头先一步问,你指的什么? 他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忽而视线有些飘忽地说,你这十分钟没偏过头。 我那个时候反应比较迟钝,很明显没有抓住重点,所以并没有烟花在心底嗖的一下绽开也并没有脸上腾地一下飞起两抹红云,反倒是很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后脑勺,然后钝钝地说,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我在看你啊。 他一本正经地说他不知道,他一直认为我偏头是在研究一天不同时候的光线位置变化,因为这是地理里头的一个重点,可能需要实物才能更好的理解。于是我在不打自招之后愈发恼羞成怒,实名辱骂了他一百万遍“有病”。当然,我还没那个狗胆,一切不满都只敢在窝内心戏里。 不过故事还没完,在我卡壳不知道怎么接话茬的时候,他顺手拿起了我那本伤痕累累败绩满满的地理必刷题。 让我始料未及的是,这个故事最后变成了一个十分励志的故事,因为我实在是没想到向来惜时如金的程北庭居然肯花他宝贵的午自习时间来给隔壁平行班的差生讲题。虽然我在一瞬间怀疑过他很有可能最近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要用这种方法积攒德行弥补过失,但因为他的表现实在很不优秀,在我错的每一个知识点上他都要极尽毕生所学词汇来羞辱我一番,所以我马上扼杀了这个想法。我想那些他讲过的错题,就算我车祸失忆撞成小儿麻痹老年痴呆,哪怕是世界末日星球大战,化成灰都还会记得。 · 然后时间归位。 那边的少男少女还在跟习题进行持久抗战,我推了推在旁边跟蚂蚁玩得正欢快的肖环,中肯的说:“我觉得那个男生不喜欢那个女生,别看了,闹心。” 肖环又眯着眼睛看了看,然后摇头,“我觉得是两情相悦啊。” “我有经验的,这种实验班的学生一般都要成绩没异性,而且你看那个男生,表情一脸抗拒,哪里有一点情窦初开的样子。” “男生的喜欢表达的有时候很含蓄的,,很多时候都口嫌体正直。”肖环很不屑地瞟了我一眼,“你看你看,两个人手牵上了!” 我定睛一看,还真是…… 虽然表示不服气,但事实胜于雄辩。我刚想搬出来一套诸如可能他被某种如果不牵手年级排名就要下降一百名的魔力控制,又或者他受到了如果不牵那个女孩就会断子绝孙之类的诅咒,但肖环马上又接了句,“连明泽这种名校都有恋爱的啊,啧啧啧……” 他这话说的我很不舒服,尤其是他后面那一连串的啧更是点燃了我心中暴怒的圣火。我一脸不爽地抱臂看他:“怎么,名校就不配有享受青春的资格了吗?我跟你说,你这种思想已经不只是落灰级别的了,简直是雾霾级别,也就放在我姥爷那一辈行得通,不然你还想梦回1900不成?” 肖环在我的口水炮弹下连连求饶,说他错了。 “错哪了?” “不应该把心里想的说出来。” 于是我决定秉承着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的原则宽恕他的嘴拙。 又看了一会儿,我愈发觉得不对劲,我记得我们明明是来干正经事的,怎么最后沦落成偷偷猫在墙角看小年轻谈恋爱了? 这么想着我拎起包转身就要走,临走前还不忘感叹一句,“肖环,如此良辰美景花前月下,我居然和你待在一起,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彼此彼此。”肖环深吸了口气,“邱筱筱,你说我现在跟你势不两立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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