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听到声,慌忙挣开了几个宫女。见到人倒在地上,脸色比昏睡不起的谢长安还要白上三分。    几个作死的还在拦着,锦心一时气得发抖,直接踹了过去:“都给我退下!”    没眼色的狗奴才,谢姑娘要是真有什么,便是将他们的脑袋砍完了都不够赔的。    大抵是锦心的脸色太过吓人,又或是这些宫女太监本来就是欺软怕硬的,被这么一唬,果真不敢再拦。    锦心赶紧跑到谢长安身边,将人半扶着起来:“姑娘,谢姑娘?”    没有一丁点回应,若不是她鼻下还有一点呼吸,只怕锦心都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锦心警惕地望着赵漓。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晕倒,若说二公主没做什么,她是绝不会信的。    真没有做什么,为何特意叫人拦着她,连看都不让她看呢。锦心越想越觉得二公主心思歹毒,只是碍于身份,不敢多言,不得多问。这个二公主,今日自己只怕是要被她害惨了。    赵漓却立马跳了脚,理直气壮:“你看我干什么,我什么都还没有做。”是不是真晕过去都不知道呢,赵漓可不愿白白背了一个黑锅,她是有气要撒,可绝对不会叫人抓住了把柄,还把人给弄倒了,“宫里又不是没有太医,直接去叫一个过来看看便是,真晕假晕都还不知道呢。”    锦心都要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忍耐道:“二公主说的这是什么话,谢姑娘还能拿自己身子开玩笑,故意冤枉了二公主不成。”    “冤枉不冤枉,是你一个宫女能下定论的?”    锦心咽下了一口气,半晌才不甘心地说了一句:“奴婢便是宫女,也是皇后娘娘的宫女。二公主放心,今儿回去,皇后娘娘若是问起来,奴婢也定是会如实回答,半字不漏。”    赵漓恨不得掌她的嘴,只是这事是她理亏,太医一时不来,她便一时不得清白。    赵漓暂且忍下了一口气,朝着边上的宫女怒道:“愣着作甚,还不快去寻个太医!”    宫女哆嗦了一下,赶紧撒开脚,往太医院奔去。    剩下的人都候在原地,锦心不敢让二公主的人插手,自己却又没法子将人扶走,这才后悔了起来。当时怎么没多叫些宫女跟着,本是为了不打搅谢姑娘和殿下,如今可倒好,遇上个不讲理的,直接将人都给欺负倒了。    那宫女还未走多久,忽然又慌慌张张地折了回来。    赵漓正想发火,忽然瞥见后头的赵景宸,心中一跳,一个巴掌瞬间赏到了宫女脸上:“叫你去叫太医,太医呢?”    宫女捂着脸,支支吾吾地没说出来一句整话。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将三殿下给带来了,当时只是在路上撞到,三殿下问了,她没多想便将事儿都抖了出来。小宫女被打得颇为狼狈,只拿眼觑了一眼赵景宸。    原以为三殿下会救她,可看了好久,愣是没能得一个眼神。    赵漓扯了扯嘴角,她身边怎么养了这么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赵景宸跟在那宫女身后,脚步匆匆,拐过水榭,见到谢长安倒在地上,脸色陡然寒了下来,一双眸子仿佛浸着寒冰,冷得彻骨。    赵景宸冷冷地扫了赵漓一眼。    赵漓被她看的打了一个激灵,满腔火气被当头浇了一盆水,再不敢支吾半个字。她原是底气十足,直到如今这才后怕了起来。她堵了谢长安,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没有人能给她回答了。赵景宸匆匆赶过去,从锦心手中接过人,一把抱了起来。    轻飘飘的,没有多少重量,抱在手里更显得小小一团,菱唇发白,脸上也无血色,瞧不出多少生气。    方才分明还是好好的。    赵景宸心一沉,扣紧了怀中人的腰身,直接转身去了永安宫。    被落在原地的赵漓望着几人的背影,不甘地咬了咬牙。不行,若是今儿被丢下,她可就真的有嘴都说不清了。届时,还不是任皇后她们拿捏?    想清楚前后,赵漓便是再不情愿也都老实地跟了上去。    赵景宸过去接人的时候便让人去请太医了,他前脚到了永安宫,后脚太医便到了。    可到了那儿,却又是一番兵荒马乱。乱得不是底下伺候的宫人,而是皇后和宋氏几个。宋氏看到女儿被抱着回来,同上次一样昏睡不醒,差点也跟着晕了过去。    若不是边上的镇国公妇人扶了一把,只怕她是真要倒下去了。    “莫急,听听太医是怎么说的。”镇国公夫人安慰道。    “我的长安,”宋氏脚底仍在发软,“就离开那么一会儿,怎么就出了事儿呢。”    镇国公夫人拍了拍宋氏的肩膀:“你放心,不论出了什么事,都有皇后娘娘给长安撑腰的。”    皇后有多中意谢长安这个儿媳,有多中意谢家,镇国公夫人比谁都清楚。    宋氏按着胸口,过了那阵害怕的劲儿,这才看到了几人后头还坠着一个二公主。宋氏捏紧了帕子,二公主,又是二公主!    里头的太医已经诊了许久的脉,皇后带着人在外间看着,见太医许久未出来,心里担忧,忙叫了个宫女去里头看看:“问问太医究竟是出了何事,谢姑娘是否有碍?”    谁知,宫女还未进去,太医便闻声出来了。    皇后忙问:“如何了?”    这太医也是个妙人,知道皇后和赵景宸的态度,遂道:“禀皇后娘娘,谢姑娘这是受惊过度,一时气血上涌才昏迷了过去。待微臣开副药,煎下喝几贴便可醒来。”    宋氏眼神一闪,立马想到前些日子女儿莫名其妙昏倒一事。    两次都是毫无症状,也都没有诊出什么原因,宋氏心里又如一团乱麻,兼之担忧女儿,想了半天仍整理一丝一毫的头绪。    “受惊过度?”皇后眉头紧皱,望着儿子,“好好的出去,如何会受惊过度,长安这是遇上了什么?”    赵景宸瞥了一眼锦心。    锦心胸口一滞留,“咚”地一声跪在地上:“皇后娘娘,是奴婢没有看好谢姑娘,叫……”她看了赵漓一眼,“叫二公主带走了谢姑娘。”    宋氏没忍住站了出来:“什么叫带走了长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快说清楚!”    “奴婢本来是同谢姑娘往水榭那头去的,谁想到半路被二公主拦下了。二公主说要和谢姑娘单独说话,叫奴婢退下,奴婢自是不敢,亦没有退下。二公主又说借口说要摘湖里的花送给皇后娘娘,让谢姑娘陪她一道去摘。奴婢正想阻止,便被二公主带着的一众宫女太监给拦住,半点看不到前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一声动静,有人倒地,挣开那些宫女的时候便已经看到谢姑娘晕在地上了。”    “你胡说八道!”赵漓赶紧呵斥了一句,这宫女说得这么不清不楚的,等于将所有的罪都推到她头上。    皇后睨着赵漓:“你既觉得本宫的宫女在胡说八道,那就你来说说,长安无故晕倒,究竟是因为哪个?”    “谁知道她因为哪个,左右不是因为我。”    “你为何拦她?”    赵漓顿了片刻,僵着脖子:“我不过是许久没有看见过谢姑娘,想要同她说说话而已。本来没有多大的事儿了,被这个宫女一搅和,到成了我蛮不讲理,故意难为人了。”    “我堂堂一个公主,何必去为难一个臣女,若被人知道,岂不有损皇家威仪?”赵漓心虚得很,说起话来却掷地有声。    赵景宸蹙起了眉头。    皇后冷笑一声,偏头望了锦心一眼。    锦心立马打了一个哆嗦,话已至此,皇后这是不便出头了。她原先还怕自己一个宫女,不能出头太过,现下却不敢再藏了,当即驳道:“二公主这话说的可不实,但凡有眼的,都能看出您与谢姑娘不和。若说您拦着谢姑娘只是为了叙旧,任谁也不会信的。”    赵漓拉下脸:“我同母后说话,哪里轮到你一个宫女来插嘴?”    “奴婢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奴婢有哪句话说的不对的,二公主尽管发问便是。难道二公主没有拉着谢姑娘去水边?”    “我……”赵漓咬了咬牙。    “还是二公主觉得自个儿没差宫人拦着奴婢,不叫奴婢看着谢姑娘?”    赵漓被众人看得尴尬,想要狡辩却又不知道从哪儿狡辩才好。    锦心笑了一声:“亦或是二公主觉得,谢姑娘会来来由得自个儿晕倒?”    “她本来就是自己晕倒的。”赵漓觉得自个儿冤枉极了,当真是百口莫辩。她确实没有将谢长安怎么着,“自己晕倒的,还能怪到别人身上?再说了,你是她那边的人,自然是向着她,把错都推到我身上,我又何其无辜!”    赵漓呛声道:“母后,今儿在场的有那么多人,您谁也不问,偏偏问一个永乐宫的宫女,问出来的结果,自然是我就成了这十恶不赦的坏人。”    “二公主可真生了一张善辩的嘴,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都能将白的说成黑的,真是叫人佩服。”宋氏哼了一声,冷冷道,“我知道二公主向来不待见我女儿,当年将人往湖里推也就罢了,长安福大命大,谢家也就没有追究此事。如今长安进宫,好好地去了御花园,偏偏遇上了您,便受惊过度,晕倒不起了。您一再说此事与您无关,合着是将我谢家人当成傻子愚弄!”    赵漓心一慌。    “我谢家虽不及陈家,出了个显赫的贵妃娘娘,可再不济,还有个当朝太傅,有个户部尚书,有个御史中丞。二公主今日欺了我谢家嫡长女,便是陈家料定我谢家无人出头,便是陈贵妃料定了我谢家不得圣眷,可对?”    她步步紧逼,逼得赵漓只剩下摇头,却半点话不敢接。这话若是接了,只怕陈家就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正胶着着,外头忽然高喝了一声:“贵妃娘娘到。”    声音一落,陈贵妃便带人已经踏进了大殿。皇后眼睛一眯,未等人走近,便开口道:“贵妃这是将永安宫当成了你的甘露殿了,连叫人通传都嫌麻烦?”    陈贵妃福了一下身子:“皇后娘娘恕罪,妾身也是一时心急,这才自作主张进来了。失礼之处,妾身回去自当抄写经书十卷,以示自惩。”    言罢,她走向赵漓。    赵漓眼里放着光,泫然欲泣,母妃总算是来了。若是再不来,她今儿就得冤枉死在这永安宫了。    “母妃……”赵漓急急忙忙地走向陈贵妃。    还没走近,陈贵妃陡然扬起手掌,啪得一声,狠狠地扇到赵漓脸上:“孽障,还不给谢夫人跪下!”    “母妃!”赵漓被打懵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脸上火辣辣的疼。她一个公主,如何能给一个臣妇跪下?    “跪下!”陈贵妃又呵了一声。    宋氏十根手指都掐到手心里,眼中晦暗不明。    皇后亦是一脸厌恶,心里越发地恶心。    “可是……不是我的错啊。”赵漓呢喃了一句。    她是嚣张惯了,可她再怎么嚣张,却极听陈贵妃的话。即便这话听着刺耳,赵漓也只能先认了,径自走向宋氏,深吸了一口气,作势要跪。宋氏不得已偏开了身子,一口恶心闷在心里,憋得她无处可发,除了膈应别无他法。    “当不得公主这一跪。”宋氏算是见识到了陈家人的无赖。陈贵妃是何等的心机,这是笃定宋氏不敢让二公主跪,才故意说了这样的话。    陈贵妃笑道:“方才来时,我也听到了谢夫人的责问。漓儿被我和陛下惯坏了,往日里是胡作非为,都没人能管得住她。这回得罪了谢姑娘,是她的不对,可若上升到谢家与陈家,便有些过了。终究是小姑娘之间的打闹,又能有多少坏心?谢姑娘身子本就不好,被她一个胡来吓出了个好歹也不奇怪,谢夫人若是出不来这口气,受了她这一跪便是了。皇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她呢?”    一句话,愣是没叫赵漓担什么责,亦没有承认是赵漓害了谢长安。最多,就是打闹一番而已。    赵景宸原站在后面,未曾过问太多,这回却是开了口,声音清冷:“ 皇室儿女,俱是铁骨铮铮,一身风骨。这犯了错便给人跪下,可是从陈家带来的教养?”    陈贵妃偏了偏头:“怎么,三殿下这是觉得此法欠妥,还要亲自给你皇妹量罚不成?”    “贵妃言重了。”赵景宸回得平静,却也毫不迟疑,“量罚倒不至于,最多交给御史台商议罢了。”    陈贵妃再也维持不了面上的笑意:“三殿下这是存心逼死我们母女二人?”    “非也,皇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是这样的事呢。”    陈贵妃像是忽然回吞了一只苍蝇,不上不下,令人作呕。    赵漓这才察觉到,这次的事儿竟然这样难办。不过是一个大臣之女,倘若没有皇后和三皇子相护,如何会被当作一回事。她可不想因为她,带累了母妃和陈家被御史台弹劾。    赵漓挺直了背:“一人做事一人当,三皇兄你这样为难我母妃做什么?”    皇后挑了挑眉,哟,这是……承认了?    陈贵妃气得几乎稳不住身形,呵斥道:“赵漓,退下!”    赵漓鼓了鼓嘴,很想说话,但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明明她是无辜的,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愿意放过她。就连母妃,也是一副料定是她犯错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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