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陛下的万寿在太和殿举行,聆听百官恭贺。 谢婉慢吞吞的落在后面,一点儿也不着急,能不能出去还不一定呢。 不出所料,薛贵妃领着众命妇刚到大殿门口,突然有一队带甲禁军出现,拦在薛贵妃面前,一人抱拳行礼,语气看似恭敬道,“请娘娘回宫。” 薛贵妃挑眉一笑,虽然看着没有发怒,还是一派婉约秀丽,语调上扬,却带着莫名的威慑力,“你们奉的是谁的命令?” 那人不答,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重复道,“请娘娘回宫。” 薛贵妃定定看了他片刻,忽的一笑,容貌娇艳如百花盛开,张扬而又带了股嘲意,“是大皇子?就凭他?” 禁军诧异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娘娘既然知道,当明白此时应该怎么做。”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后方的命妇们轰的一声炸开锅来,这些人也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的,只是突然遇到这种场合,一时难以平静下来,尤其是禁军已经齐齐拔刀出来。 薛贵妃登时大怒,头上的金色凤凰步摇摇晃个不停,“他可知道这是在做什么?逼宫?!陛下不会放过他的!” 逼宫?这两个字一出来,承受力差的小姐新妇竟然直接晕了过去,薛贵妃一时顾不得和禁军对峙,连忙安排宫女照顾。 谢婉站在后面,纤细手指一圈圈的绕着垂落下来的发丝,心里默默评价,好假! 不是说宫里的娘娘都是做戏高手吗?一个个城府深不可测?谢婉想来想去,觉得薛贵妃盛宠多年肯定是有点能耐的,这次应该是因为胜利在望所以发挥失常。 她虽然回长安的时间短,但是该查的还是查了的,比如大皇子意图逼宫之事背后有多方势力推动。 准确的来说,大皇子只是大家统一推出去的踏脚石,二皇子五皇子就等着踩着他上位,可怜他还傻傻不知道。 谢婉莫名想到了三年前临安寺的那件事,觉得以楚清的聪明程度被耍的团团转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楚清不笨,只是比起其余两位皇子还有不小的差距。 究其原因,大概和楚清是陛下长子有关,第一个儿子,初初为父,难免投入心神过多,宠爱更甚。 “这位宫女姐姐,我……我想去更衣,”谢婉一脸羞涩,不好意思的拉过一位绿衣宫女。 那宫女匆匆扫了她一眼,辨出她的身份,笑容得体,屈膝一礼,“县主请随奴婢来。” 谢婉恍惚了一瞬,县主这个称呼许久没人叫了,她都快要忘了,低着头,跟在绿衣宫女的身后,大殿里有些混乱,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离开大殿,周围没有几个人,都被薛贵妃叫到了前殿帮忙,烛火昏暗,忽然一道人影不知道从哪里闪了出来,一个手刀下去,绿衣宫女软软倒地,又出现一道黑影迅速扒下她的衣服,扔给最开始那道影子,扛着只剩下里衣的宫女消失。 另一边,谢婉对着一个和她穿着打扮乃至相貌都近乎一模一样的人微微颔首,又看了一眼已经装扮好的小宫女,也身形一闪,离开了。 这是她近年培养的影子,为了不打草惊蛇,现在用上了。她敢肯定,皇帝对谢家军的情况心知肚明,但其余两位皇子是绝对不知道的,楚寒也不会允许他们知道。 以最快的速度褪下外面华丽的衣裳,露出里面薄薄的软甲,看似不起眼,却有一种异样的飒爽,清冷的月光在软甲上流转,紧抿着唇,神色森冷,像是人挡杀人神挡杀神的杀星转世。 匆匆赶往太和殿,见到外面阶梯上的血迹,心知里面已经交上了火,谢婉心情懊恼,周身的冷气更加刺骨,该死,谢景湛要是出了什么事她非拆了楚寒不可! 要不是楚寒出的馊主意她根本不会去女眷那边,叽叽歪歪半天,也没得到什么消息。 卸磨杀驴都不带这样的,桥还没搭好呢就想一刀两断? 人干事? 因此谢婉此时心情非常不好,她和谢景湛关系再如何疏离,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就算看在谢夫人的份上也不会看着他出事,何况谢景湛这个兄长做的很称职。 谢婉带着自己的影卫冲进去时,里面并没有她想的大动干戈,但地上去躺了不少尸体。 谢婉大致一瞥,看清了里面的局势,大皇子看似胜券在握,对皇帝咄咄逼人,但上首皇帝神色淡定,没有吃惊,也没有愤怒,更不要提一直没有动作的楚寒。 谢婉暗骂楚寒心黑,到这个时候还留了一手。 她进来时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上百双眼睛齐齐盯着她,寻常人再这样也该有些不自在,谢婉从容而过,停在不远处,与楚清一方对峙,对皇帝行礼道,“见过陛下,谢婉奉二皇子命前来救驾。” 本着她不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谢婉决定给楚寒添点小麻烦。 楚清闻言惨然一笑,手中的剑都有些拿不稳,“父皇,您看到了吗?您可真失败,在位三十年,不止是儿臣,连自己的宝贝嫡子都不服您!” 楚寒起身走下台阶,从容不迫,步履稳健,神色不见半分慌乱,和急迫凄惨满目悲哀的楚清形成鲜明对比,哪怕场合不适当,下方的众臣们也不得不感叹他的风采,比起大皇子,他更有明君之象,不愧是元后嫡子。 “父皇,”楚寒拱手道,“楚清无礼义廉耻,不顾伦常,犯上作乱,儿臣请父皇下旨缉拿。” 没有狡辩,他的态度更像是一种笃定。 谢婉秀眉一紧,招来阿琉,刚要询问,就见皇帝身侧出现一名暗卫,耳语片刻,先前因楚清逼宫都没有变脸的皇帝终于脸色一青,难看到了极点,猛地站起,朝楚清掷出一个杯子,“畜牲!” 楚清习武,反应敏捷,躲过了皇帝扔的杯子,皇帝指着他,手指哆哆嗦嗦,“你……你怎么敢?!那是你弟弟!” 楚清冷笑一声,“我怎么不敢?弟弟又如何!” 听到这里,谢婉也明白了,定然是五皇子出事了,她方才未曾见五皇子出现在这里,只以为是抢功劳去了。 神色复杂看了楚寒一眼,这里面不知道有没有他的手笔。 收回视线时正巧和谢景湛对上,读懂了他目光中的意思,谢婉一顿,随即若无其事转了过来。 楚寒行事霸道,且近乎不择手段,怕只怕他过河拆桥。 不过目前看来还需要她,皇帝像是累极,扶着额头,有气无力道,“来人……楚清谋逆……贬为庶人……” “父皇,”顶着楚清愤怒的目光,楚寒淡淡道,“刀剑无眼。” “……留了一命就好。”皇帝沉默片刻道。 到底还是不忍杀他。 楚寒唇角扯出一抹笑意,亲自抽了剑,谢婉退让开来,打了个手势,带着自己的影卫退到一旁。 楚清远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一会儿就被他伤了手,生生切下一根手指,楚清倒在地上,疼的身体蜷缩,还不忘用恶毒怨恨的目光看他,“你……等着,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谢婉摇摇头,知道楚寒是为了永绝后患,身体残疾的皇子永远没有可能再登上皇位。 何况,谋逆这样的大罪,留下一命已经是好的了。 上首,皇帝捂着额头,听到楚清的惨叫声,轻轻点头,一旁的内侍从龙椅后面取出明黄匣子。 “读出来吧,”皇帝摆摆手。 内侍取出里面的圣旨,声音尖细,“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嫡子楚寒、日表英奇。天资粹美,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下方静默一瞬,忽然陆陆续续响起声音,“微臣遵旨,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婉觉得别说是万岁了,老皇帝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都不一定。 本就老弱多病,三个儿子一死一废,还有一个不听话,大怒大悲,不伤身体才怪。 而且…… “兄长,你可看到了?”好不容易处理完后续,能够歇一歇,谢婉伸了个懒腰,问她哥哥,“你离得近,可瞧的分明?” 明明她没说是什么,谢景湛却浑身一僵,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谢婉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她一直把大部分心神放到反军那,皇帝那边没怎么注意,只是在他最后起身离开时发现了不对劲,老皇帝似乎……吐血了。 谢婉笑了笑,转头对谢景湛道,“兄长,咱们该离开了。” “离开?”谢景湛脚步一顿。 谢婉抬了抬袖子,一抹明黄色一闪而过,谢景湛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你……” “我什么我?”谢婉拉着他的袖子就走,再不离开就不一定能走了。 半月之后,先帝病逝,太子楚寒登基。因新帝登基之时的铁血手段,借先帝之手清洗大批朝臣,帝位稳固,无人敢挑衅,直到新帝封了熙朝第一位女将军。 朝堂上下大惊,儒生文人纷纷上书抗议,几位大儒甚至以死相逼,痛斥谢婉牝鸡司晨。 谢婉从来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也不会依靠别人,直接一封奏折细数反对最凶猛的几人罪状。 哪位为官者是完全清白的,从小在江湖混的谢婉再清楚不过,就是自己没有什么大罪名,家中亲友呢,远亲近亲?总是可以找到的。 吵吵闹闹半月的朝堂,在谢婉一本厚厚的奏折砸下之后安静了下来,再加上新帝态度坚决,终于不了了之,再无人敢出言。 …… 永安十年,熙朝第一位女将平乱失踪,帝王寻三月,不得,追封其为骠骑大将军,是为熙朝历史上第一位获此称号的女将。 在其后,陆续有女子试图走上参军之路,成者寥寥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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