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刘琬的目光闪了闪：“你说郭嘉？”　　“是啊，如今他在曹孟德麾下，官拜司空军祭酒。”　　刘琬垂眸，低低地笑了笑：“我认识。”　　莫黎昭见到刘琬的反应，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便没有再说话。　　反倒是刘琬又问起了莫黎昭：“怎么，你也认识他吗？”　　莫黎昭便把她和郭嘉在李坤府里相识的过程说了。　　刘琬却似乎有些不相信：“……就如此吗？”　　莫黎昭点头。　　刘琬放松了手中的动作，继续拿起药，为莫黎昭仔细地涂上。　　　　莫黎昭在刘琬这里一连住了几天，直到刘琬说她可以下床了，这屋子里的四个人终于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前往宛城。　　一大早，一行四人便登上了司桓的马车，莫黎昭的伤还没完全好，诸葛亮和刘琬便一左一右扶着她上去。坐好后，司桓下令车夫启程，马儿撒开四蹄飞奔起来。　　清晨的空气还有些寒冷，莫黎昭带着伤，身子本就弱，不一会儿便冻得浑身发冷，轻轻咳嗽起来。　　诸葛亮见状，忙脱下自己的斗篷给莫黎昭披上。莫黎昭推开他的手，轻声道：“我没事，你快穿上吧，当心着凉。”　　诸葛亮没依她，不由分说为她系好斗篷：“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你不必再想着我。你把身子养好，我便放心了。”　　莫黎昭微微一怔，诸葛亮自知语失，咳嗽一声。　　看到这里，一旁的刘琬忍不住抿嘴微笑起来。司桓视若无睹，坐定在稍远的地方，眼观鼻，鼻观心。　　　　马车行到了城门前，门口的侍卫架起一双长矛，挡在了车夫面前。　　“车里是什么人？”侍卫高声问道，“如今朱皓将军正在城里搜人，待通了姓名，让我们查看过后才准出城！”　　司桓将车帘掀开一角，只露出他和刘琬两个人的脸庞：“车里是刘镇南家的大小姐，赶快放行！”　　“刘镇南？”那两个侍卫一愣，随即笑道，“刘镇南身在荆州，他的女儿又怎会在此出现？不要装模作样了！车里到底是谁？”　　司桓哼了一声，举起符节：“你们看清楚了，她是刘镇南的大女儿刘琬，琬小姐有要事出城，速速放行！”　　侍卫们一瞧那货真价实的符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声商量了几句。最终，其中一人点了点头，道：“好吧，不过我们要看看车里还有些什么人。”说罢，便用枪尖挑向帐帘。　　司桓一手抓住枪杆向外一撇，皱眉大喝，声音竟是比那侍卫还威严百倍：“还看什么？赶快放行！倘若耽搁了琬小姐的事情，惹得刘镇南怪罪下来，兴兵朱皓，你们担待得起吗？”　　刘琬也配合着司桓硬起面孔。　　“这……”侍卫们全都低头不语，最终还是因畏惧着司桓的话，收起了挡在车前的长矛。　　车夫一扬鞭，马车重新跑起来，向着宛城绝尘而去。　　　　又行了两三日，一行人终于到了宛城，下车后，司桓没有耽搁，而是直接将一行人带进了县府，面见张绣。　　县府正厅里，张绣坐于主位之上，屋内没有他人，只在旁边站着个貌伟而庄、年有半百的老先生。　　“张将军，这是刘镇南家大小姐刘琬，她因要来宛城办点事情，就随在下一道来了。”司桓首先介绍道。　　“琬小姐？”张绣皱了皱眉，虽不明白刘表的女儿怎会在这里出现，但还是走下主位，对刘琬深施一礼，“绣不知琬小姐大驾光临，竟毫无准备，请小姐恕罪。”　　他此番投靠刘表，生死存亡几乎大半有赖在刘表身上，因此对其女儿更是恭敬。　　“张将军客气了。”刘琬淡淡一笑，“我只需要一间干净的房屋。我这里有病人，因路途劳累，需要照顾她休息。”　　这病人自然是莫黎昭，她在马车上颠簸了两天，气色更加虚弱，需得要刘琬扶着才能站稳。　　“我马上准备。”张绣说罢，高声唤道，“来人，把县府的客房收拾干净，供琬小姐住！”　　很快有个仆从走进来，应诺后躬身退下。　　“琬小姐，等房间收拾好，您马上可以让病人住下。”张绣谄媚道。　　“多谢将军。”刘琬稍一点头。　　“张将军，这是在下找来的外援。”司桓看了看诸葛亮，微笑道，“此人是豫章太守诸葛玄之侄，自幼深谙兵法，有经天纬地之才，有他协助，您定能让曹操大败而归。”　　诸葛亮上前一步，对张绣施礼：“晚辈诸葛亮。”　　张绣看着他，皱了皱眉头：“司桓啊，你就找来了这一个人？”　　司桓从容笑道：“将军放心，在下虽然只带来了他一个人，却无异于带来百万雄兵，等到了时候，将军一试便知。”　　张绣叹了口气，摇着头摆手：“唉，罢了，罢了。曹操就快到了，我是死马当活马医，就让他试试吧。”说着转向诸葛亮，“只要你能战胜曹操，我就给你封官。”　　“多谢将军。但亮此次前来，只是因为答应了司桓，不为功名，待亮助将军破了曹操，还要马上回豫章。”　　这是诸葛亮和莫黎昭在路上就商量好的，等解了宛城之危，马上回豫章找诸葛均和李坤等人。　　“听你的口气，好像对破曹胸有成竹啊。”张绣转而叹了口气，“但文和却常常对我说不可应战，劝我降了曹操，因此，对于抗曹这件事，我心里也有些没底……”　　文和……这是贾诩的字。莫黎昭略一思索，算起来，这个时间的贾诩确实是加入了张绣的麾下，且和张绣关系十分密切。　　张绣身边的貌伟而庄的中年先生略微一笑：“张将军此言，真是让诩惭愧了。不过，直到现在，诩还是坚持着自己的看法，绝不能与曹操硬拼，尽早投降为好。”　　正在这时，贾诩看着诸葛亮，微微抬了抬下巴：“据老夫所知，此次我军会战曹孟德，无论从人数还是军备方面来讲，都是处于十分不利的地位，然而这位公子却依然主张应战，你难道是怀有异心，欲陷张将军于危难之中吗？”　　诸葛亮淡淡一笑：“从古至今，世间大大小小的战役各不相同，有时，弱势一方确实无论如何也难以取胜，然而有时，只要略施计谋，便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司桓已经在来时的路上已经把情况都告诉我了，在亮看来，此次宛城之危分明属于后者，先生可不必担忧。”　　顿了顿，诸葛亮眉峰一扬：“亮此次前来相救，本是怀着一片诚心。先生却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别人，是否才是蓄意挑起争端，从而让张将军临阵分心呢？”　　“你……”　　贾诩正要说话，这时却进来了一个仆役，躬身对张绣道：“琬小姐和诸位客人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张绣来打圆场：“罢了，你们不要吵了。曹操明天清晨估计就会到宛城，你们都先去休息，下午再来开个会议商量具体对策，明天一早，出征迎敌。”　　　　夜晚。　　宛城县府的某一间密室内，两个人影被一支烛光淡淡地投射到墙上。一人稳端端地坐着，嘴角含笑，捋着胡须，另一人站在对面，身姿挺拔，一袭黑衫。　　却正是贾诩和司桓。　　“司桓，好久不见啊。”贾诩冲着司桓微笑。　　一袭黑衫的司桓皱了皱眉，却并不愿多客套，而是道：“文和先生，在下始终有一事不明。”　　贾诩点点头：“说吧。”　　“曹孟德虽来势汹汹，但以宛城的兵力，并不是没有破他的办法。其他幕僚主张投降也就罢了，为何先生也跟着应和？”　　“你以为，我真的没有办法破敌？”贾诩笑呵呵地坐着，“只因张绣平庸无能，并非能成大事之人。我即使助他打赢了这次战争，他早晚还是要被曹孟德收服，我又何必废这个劲。”　　“这……”司桓没想到竟是这种理由，一时语塞。　　贾诩又一笑：“老夫没什么野心，生在这乱世之中，只想着自保。你则不同。你才智过人，又心怀天下，将来必能有所作为。像迎战曹孟德这种事，留给你们做就可以了。”　　司桓沉默着。　　轮到贾诩发问：“对了，你这次找到的诸葛亮，是什么人？”　　“他是我幼时的同窗。”司桓慢慢道，“其实，我把他找来，也只是因为一些荒谬的感觉……”　　“你觉得他将来会成为你的对手，所以想提前看看他的实力？”贾诩打断了他。　　司桓低头淡笑：“先生英明。”　　“那你对他怎么看？”　　“他几乎是前无古人的能者。”司桓抬起头，笃定地道。　　紧接着，司桓又道：“可他过分注重情义。在某些时候，这种忠义，也许会毁了他。”　　“此等人，只能做极致的人臣，而不能做君王。”　　末了，司桓一字一句地下了结论。　　“好一个只能做人臣，而不能做君王！”贾诩哈哈大笑，“这么说来，你是想成为后者？”　　司桓不语，眼里却闪烁着光芒。　　贾诩瞧着他，沉吟道：“可我看那诸葛亮的才能并不在你之下，甚至还要胜你几分。将来，你们究竟是会成为朋友还是敌人，就看命了……”　　　　第二天清晨。　　莫黎昭在客房里休息了一夜，觉得精神了许多。她听说曹操已到达宛城边境，本来想跟着张绣他们前去出征，顺便目睹一下那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曹孟德，然而诸葛亮却以她的伤还没好利索为由，要她呆在府里。　　正在莫黎昭无聊之际，房门被叩开了，一个年纪比她还小的丫鬟端着盘糕点走进来，笑得甜丽：“这点心是张绣将军临走前特意给莫女郎和客人们准备的，请享用。”　　见总算来了伴儿，莫黎昭也有些喜悦。突然想到住在隔壁的刘琬，刘琬也没跟张绣他们出征，莫黎昭便想着把点心拿到隔壁房间里去跟她一起吃。　　“刘琬姐姐。”　　莫黎昭叩着房门，许久，屋里却没人应答。　　想着刘琬许是有什么事出去了，她便先回了自己的房间。　　又是等了半个时辰，莫黎昭再次去敲门，却依然是无人回应。　　莫黎昭心里渐渐升起不详的预感，她顾不得其他，直接打开了门。　　“刘琬姐姐。”　　莫黎昭四下寻找着，眉头却愈皱愈紧。　　——屋里哪还有刘琬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