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

出发前的周末，江衡没对裴允透露一个字，甚至为了欲扬先抑，这两天很少很少跟她发消息。　　　　——这样出现在简城，才算是震撼出场嘛。　　　　对于家里，也只提了一嘴要出差，江父江母电话里嗯了一声也没多问。　　　　江衡像要出游的小学生一样，喜滋滋地准备各种东西，想了想要不要带什么礼物，又觉得什么礼物都比不上自己大变活人的惊喜，何况裴允是沪城人，没啥需要的。　　　　现在还不了解她喜欢什么，贸然送东西也不好。　　　　周一那天早上，江衡和同行一起登上去深城的动车，才八点而已，太阳已经毒辣到晒得皮肤痛。　　　　其它几人碎碎念。　　　　“这个气温，太不寻常了哦。”　　　　“是啊是啊，全球变暖还是值得人大会拿出讨论讨论的。”　　　　江衡坐在最晒的靠窗位，干净的脸庞在太阳的直射下更为纯净，一向看着乌黑的眼珠子竟被微微照出些琥珀色来，莹润又剔透。　　　　春游小学生江衡支着头，微眯起眼，对着阳光微笑，眼里映射出的光仿佛在和太阳打招呼：　　　　啊呀，今天的太阳公公很热情嘛。　　　　他的心里满满都是即将见到恋人的欣喜和期待，伴随着一点点忐忑、一点点青涩，这与年龄无关，此时的江衡和中学时陷入早恋的愣头青没什么区别。　　　　唔……可能大多数愣头青没这么帅。　　　　江衡盯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心里被自己、被上天配合的开会出差感动，和裴允相识的最初到最近一次见面一一闪过。　　　　真是无限感慨。　　　　谁能想到，年前还说要单身到至少三十才会考虑恋爱的自己，在花骨朵儿一般的二十五岁，就深陷情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呢。　　　　江衡咧嘴笑，继续陶醉地想，又有谁能想到，他和裴允的初次见面如此戏剧性，泌尿科女医生和患者不（bu）得（ke）不（miao）说（shu）的二三事……小说都不会这么写！　　　　这是什么？　　　　这他妈就是缘分啊！　　　　江衡沉浸在初次恋爱的自我感动和幻想中，无法自拔。　　　　“小江，小江？”　　　　领导的声音将他拔-出来。　　　　江衡扭头，隔着两个座位的领导朝他招手。　　　　“小江，窗户那儿太阳忒大，这儿没人，你过来坐，顺便啊，跟你聊聊大会作互联网分享的事情。”　　　　公事来了。　　　　江衡收起自己那点儿风花雪月，起身坐了过去。　　　　领导没几个不能聊的，两个多小时刷刷的就过去了。　　　　抵达深城的时候，正好是中午的饭点，大会的人早早安排一辆车在车站外边候着。　　　　坐进充盈着清凉冷气的车里，江衡的心思就活络起来了，这种大会虽然以前没参加过，但也知道大概的流程。　　　　抵达的当天，一般意思意思寒暄一下，再就是吃顿好的，在定下的酒店安顿下来就算完事儿。　　　　这意味着，只要今晚的饭局别太晚，如果一切顺利，他就能在今天去一趟简城。　　　　就像这次从天而降的来深城开会一般，饭局结束得比江衡以为的九点更早——八点。　　　　隔了半天，再次坐上去简城的动车，仍是靠窗的位置。　　　　江衡一点儿没有奔波一天的疲乏劳累，反而有一种爬山即将登顶的喜悦和震颤。　　　　……　　　　晚上，裴允和研讨会几个研究方向差不多的医生一同去吃饭。　　　　虽说学医不分男女，但泌尿科有其特殊性，男医生占绝绝绝绝大多数，而这次研讨会，除了裴允以外，还有另一个令人瞩目的女医生——邵琪琪。　　　　邵琪琪人如其名，长相甜美，留着及肩卷发，几天接触下来，作为研讨会唯二的泌尿科女医生，裴允自然而然和她走得比较近。　　　　今晚吃饭，虽然研究的并不是另外几人的方向，她也跟来一起。　　　　佳人作伴，尤其还有俩，男医生们没有拒绝的道理。　　　　简城临海，海鲜和古镇一样出名，有个男医生是当地人，带他们来一家地道的海鲜馆。　　　　饭到中途，裴允接到薛姨电话，薛姨日常唠叨，问她在简城吃得如何睡得如何，裴允耐心一一回复，末了如她所料，薛姨问起她和江衡的进展。　　　　裴允在楼下倚着墙，外面是热闹喧嚣的海鲜一条街，呼喝声，人流声，汇聚在一起。　　　　她仰头，天上一轮月亮即将圆满。　　　　她说：“还行吧。”　　　　薛姨笑：“还行是几个意思啊，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还行是什么意思，你不交个底姨妈心里没数啊。”　　　　裴允噎住，换了个说辞：“嗯……挺好的。”　　　　薛姨又笑：“好就是好，不好就不好，挺好是有一点不好还是有一点好呀？”　　　　裴允这下听出姨妈取笑的心思了，她这人脸皮大过天，从来说不出什么肉麻话，只好拿出撒手锏。　　　　“姨妈您就别拿我当乐子了……好不好嘛，我这儿还有个饭局没完呢，这都出来好久了不合适对不对呀姨妈。”　　　　她放轻了声音，唯恐有人不小心听到自己的撒娇。　　　　“好好好不逗你了正事要紧，你和江家小子还在接触就好，我很中意他家的，当然，你的感受和看法姨妈是最看重的，日子到底是你们过嘛。”　　　　都扯到过日子上面了……　　　　裴允脸不争气地烧了起来，简短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站在海鲜馆楼下深呼吸几次，不住摸脸，待脸上温度下去了些，再上楼。　　　　走到大圆桌时，她看见多了一人，背朝她，正和其它人聊天。　　　　裴允走去自己的位置，坐下抬头准备和新来的人打个招呼。　　　　那人先她一步。　　　　“好久不见，裴允。”　　　　邻座的男医生听朋友语气自然地叫出“裴允”二字，和其他人一样皆是一愣，然后笑起来：“原来认识啊。”　　　　裴允点头：“认识，以前是同学。”　　　　也是她的前男友，陆天宇。　　　　裴允说了这话之后，起初的些微不自然消退，又浮起惊讶，当初在国外导师很赏识他，后来她回国曾听闻他拿了绿卡。　　　　不出意外，这人应该在美国，她想。　　　　下一秒又觉得自己思维单一线性，即便拿了绿卡也不意味着不再回国，旅游探亲，都是正当理由。　　　　陆天宇也没想到高中同学口中的美女医生真的是她。　　　　本来只是回国休假，飞机在简城转机又延误，干脆退了机票，简城有两三个熟悉的高中同学，准备拉几个出来聊聊近况。　　　　先开始聊的是同样学医的，同学说研讨会有两个女医生，泌尿科女医生，确实足够当奇闻异事，一个邻家温婉，另一个妍丽迷人。　　　　听描述，陆天宇想起曾经的女友，裴允。　　　　一样的美艳，一样的高冷。　　　　鬼使神差，他主动提出来蹭顿海鲜，嘴上说要探讨学习，实际他研究的是脑外科方向。　　　　陆天宇看着对面端起茶杯，垂着视线喝茶的裴允，心里浮起微妙的重逢之喜。　　　　转机延误，和同学聊天，联想力丰富地猜测是她。　　　　结果竟真是她。　　　　接踵而至的巧合，简直像是天有注定的安排。　　　　……　　　　江衡下了动车，还不到九点。　　　　他拿起手机就想问裴允在哪儿，又担心泄露忍耐几天的天机。　　　　忍住，千万得忍住。　　　　他紧紧握着手机。　　　　不能直接问，那就套话！　　　　干的是法医，但也见过张洋那只猪怎么跑的。　　　　江衡拿定主意，斟酌措辞，心想发什么才好，手机忽然响了，屏幕上亮起裴允的名字。　　　　嗯？？？　　　　这么巧的吗，这时候打来电话？　　　　江衡沉住气，接通，放到耳边。　　　　听筒那边的声音很杂，有衣料摩擦声，有汽车鸣笛声，还有隐隐约约的人声。　　　　江衡听了几秒，乐了。这情况他遇见过，估计手机放衣服里，手伸进去不小心碰到屏幕胡乱拨号，触屏手机无可避免。　　　　现在手机都指纹解锁，很容易就解锁误拨出去电话。　　　　他清清嗓子，笑着开口：“裴允。”　　　　那头没回应，仍是杂音。　　　　“哈喽？”　　　　“喂喂？”　　　　“嘿——！”　　　　江衡挫败，握着手机小声道：“一点儿也听不到吗……”　　　　他准备挂断电话，一阵刺耳的杂音穿过，他正要拿开手机，听筒里传出一个陌生男声。　　　　“裴允，你冷不冷？”　　　　低低沉沉，还挺有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