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姜以耳深深觉得，温戚这个人，可真是越活越无趣了。　　　　实在是太不解风情了，怪不得这么多年没有女朋友，原来是在等着风情万种的耳耳去拯救。　　　　但是风情万种的耳耳也拯救不来了，孺子不可教也。　　　　她耷拉着嘴角，一脸哀怨，温戚见状忍笑着掐了掐她的包子脸，懒得去猜她是不是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姜以耳轻轻哼了一声，虽然她能接受摸头杀，但不代表她能接受捏脸，这动作总会让她有种自己在他面前还是个小孩子的错觉，便动了动脑袋挣开他的手。　　　　公交很快抵达，车上只有后排零星几个空位，最后一行有并列两人的位置，姜以耳汽车坐了这么多年依旧是属于容易晕车的一类人，而且还是“缘晕”。　　　　有时一家人开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去外地游玩，下车时还能活蹦乱跳，可有时才在车上呆了十几分钟，整个人就开始蔫蔫的萎靡不振。只知道在她在坐公交时的习惯是没前排位置宁愿站着，所以温戚一上车看到车厢内的情况，就带着人站到后车门阶梯上方。　　　　他攥着右侧的不锈钢竖杆把手，姜以耳手没地方扶，总不能为了去够门左侧的把手而跟他拉开大段距离，只能下意识馋着他的手臂。　　　　温戚平时穿衣风格是比较随性的，最爱的就是T恤加一条长筒休闲裤，男人脚长，总能露出小截的脚踝，蹬了双白色板鞋，一点儿不像个毕业了好多年的社会人士。　　　　他租房那边有放置跑步机，还有安装了单杠专门做引体向上，以致这么多年下来过着以吃喝睡工作为主调的生活，也并没有让他身上有一丝赘肉。　　　　此时对方的手臂就被她握在手中，皮肤下肌肉的触感透过指腹明晰可察，烫灼手心。　　　　这男人，诱惑力怎么能这么大。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公交车在“东域中心”一站喊停，下车之后不用过马路，直接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黄师奶”。　　　　“黄师奶”不是那种看着店面就觉得是适合年轻人谈恋爱的甜品店，店内装潢处处透露着简单利落，不如其他甜品店一般的温馨甜腻，暖色调的装饰并不多。　　　　姜以耳来的路上就在一路祈祷着有位置，苍天有眼，还真的给她逮到一个空位。　　　　前桌刚走，待服务员来擦拭好桌子，两人坐下。　　　　价目表是放好在桌面上的，有人来呈上两杯白开水，姜以耳直接将价目表往温戚面前一推，把就要离开的服务员喊住，点餐。　　　　店子的回头客多，所以她这么一坐下就直接下单，服务员并无意外，习以为常地拿出手机，在她说的时候打下发送给厨房。　　　　姜以耳熟门熟路地念出几款菜名：“一个蟹籽炒饭……哥你吃什么？”　　　　温戚粗略过了一眼都不太感兴趣，随口道：“跟你一样就好。”　　　　“好嘞，”姜以耳简直是爱死他这种每次吃东西都让她做主的行为，“那就两个蟹籽炒饭好了，再拿一份雪媚娘，榴莲千层，炸椰菜，咖喱鱼蛋——”　　　　温戚不得不打断她：“你点这么多，吃得完吗？”　　　　肯定吃不完啊，但难得来一趟，明天一早就要走，下一次就得半年后。　　　　姜以耳眨眨眼，可怜巴巴问：“哥哥不跟我一起吃吗？”　　　　哥哥。　　软绵绵的。　　温戚对她这种喊法毫无抵抗力。　　　　“……吃。”他无可奈何。　　　　姜以耳瞬间满意一笑，继续对服务员说：“嗯，还有个双皮奶。”　　　　到最后点的东西全部呈上来，塞了满满一桌子，大部分进了姜以耳的肚子里，待温戚结完账回来，就看到小姑娘摸着突起得并不明显的肚子，念念有词。　　　　其实每次看她吃东西，温戚都很感叹的，觉得人的生理构造真的是一个太神奇的东西了，可能正是应了那句“她小小的身体蕴藏着大大的能量”吧——　　　　是真的能吃。　　　　午饭吃得多，饶是姜以耳实在撑不想走路，温戚为了她健康着想也不得不拉着她四处逛逛。　　　　对面是一个大型的购物广场中心，一楼外围一圈几乎都是与吃食相关的店铺，什么拉面寿司面包咖啡，温戚刚把姜以耳拉着走到附近，衣摆就突然被人扯了扯：“哥，我们去其他地方吧……”　　　　温戚听她声音不对劲，扭过头看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这边味道有点重，我闻着反胃，而且还有点累……”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她刚吸了一口气，几乎想吐，她咽了咽口水，压下那股不舒服，接着补充，“可能是这天气太闷了。”　　　　她后面说的一句话明显是不想让他担心，但是温戚不知道怎么说。　　　　天气有些闷是事实，可是会反胃，完全是因为吃多了的原因啊这位姑奶奶，至于觉得累，纯粹就是吃饱喝足犯困了。　　　　然而这大实话温戚不能说出来，于是他怜惜地哄道：“里面有空调，你呆一会就好了。”　　　　姜以耳吸了吸鼻子跟他走进去，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管用，微凉的冷气循着呼吸道涌进身体里，倒真是让人觉得舒服了许多，起码脑袋精神了点。　　　　漫无目的地在里头逛了大圈，又上四楼的书城陪姜以耳买了点学习资料，尽管两人什么事情都不做就是陪在对方身边一整天也不会觉得无聊，但这会儿在商场里，总不能无趣到就这么走一个下午。　　　　温戚是个没什么特别爱好的人，人生最大的渴望就是当一名医生，后来梦想实现，顺位第二渴望的就是姜以耳——其实逗姜以耳玩也勉强算是一个爱好，就是有点重口。　　　　至于姜以耳，除了吃以外……算了。　　　　温戚问她要不要去看电影。　　　　东域商城上下一共五层，一二三楼均是购物专用，第四层是各种补习场合以及书城，第五层才供娱乐，有健身房、儿童游乐场，还有一个电影院。　　　　姜以耳想了想，她对电影没太大想法，不过就眼下而言确实是一个消遣时光的好事物，结果上了楼，看到影院门口竖摆着的两米高宣传牌，又上蹿下跳激动到不行。　　　　“哥！”姜以耳指着面前蓝澄澄的一片，“看这个！”　　　　“什么玩意儿？”温戚凑近，看着几个蓝色的小矮子眉头死皱，“讲什么的？”　　　　“蓝精灵！就那首，‘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姜以耳比手画脚地唱到一半，见温戚还是皱着眉听不懂，作罢，“诶呀不是你那个年代的，等会你看就会知道了，我先去买票啦！”　　　　话音一落就一溜烟跑了去售票厅，温戚完全来不及拉住，质问她，什么叫做不是他这个年代的。　　　　男人抿抿唇，顿时就对这部提醒着他年龄差的动画充满不满，抬步走上前，打算在姜以耳付钱之前换一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传来震动，他拿出一看，是宋蕴。　　　　温戚眼睑垂了垂，猜到了来电的内容。　　　　-　　　　姜以耳兴致高昂地拎着两张票跑回来，就看到温戚低着头手指在手机上点了下，背对着她，侧脸不豫，她脸上的笑容收了收，有些担心，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后低声喊了句：“哥？”　　　　温戚转过头，注意到她手上两张四四方方的纸，敛下心底头的情绪，不想太影响到她。　　　　“买完了？”　　　　“嗯，”姜以耳点点头，他既是不说，她也乖巧不主动问，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刚好准备下一场，现在可以进去啦。”　　　　温戚伸手接过：“一会儿里面全是小朋友，你可别觉得丢脸跑出来。”　　　　“嘻嘻嘻怎么会，我也没成年，还是小孩子来着，”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姜以耳暗自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挂起灿烂的笑容，“走吧。”　　　　“嗯。”温戚低低应了声。　　　　姜以耳拉着温戚的手腕往前走了几步，正准备嬉皮笑脸地回过头缓和下气氛，手却先一步被他扯住。　　　　温戚手往下滑了滑，握紧她的手心，沉沉叫了她一声：“耳耳。”　　　　“……嗯？”　　　　他又像是在纠结什么，好几秒才吐出一口气，嘴角微微一扯拉出一个勉强的笑意，似是有些无奈：“妈让我们回家。”　　　　没有强硬的语气，只是很平和地告诉他温承铎回来了，让他们现在回去，不过他说晚一点再走，宋蕴却没同意。　　　　原本他想不管不顾的，他已经是个快三十岁的男人了，尽孝是一回事，但不代表他得服从母亲的命令。　　　　但转念一想，姜以耳不行，她还小，且不说他尚未摸到宋蕴看待这件事的底线，要是对方生起气来耳耳能不能承受，光是她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人生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他不想因为他的一念之差而毁了。　　　　姜以耳目睹到温戚的脸色时就隐隐猜到了，所以听到这句话，没太多表情，回身看着他，捏了捏他的手：“那就回呀。”　　　　温戚说不清心里头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心脏被一只手攥得紧，而手的主人是姜以耳。　　　　除了她……　　除了她，没有什么能让他害怕。　　　　温戚又低低“嗯”了一声：“走吧。”　　　　“走……等等。”姜以耳余光瞥见脚下的什么，将人喊住，松开他的手。　　　　温戚奇怪回过头，只能看到她黑乎乎的脑袋。　　　　姜以耳一边帮他重新系上松了的鞋带，一边碎碎念：“你这个人怎么老是鞋带容易松啊？我都快成绑鞋带大户了……”　　　　温戚爱穿不受束缚的休闲鞋，有鞋带的，但明明跟别人一样的系法，他的就很奇怪，特别容易在路边走到一半鞋带松，绑多紧都没用，姜以耳已经帮他绑过好几回了。　　　　温戚没说话，看着小姑娘像完成什么大任务一样拍了拍手，笑着说了句“好啦”，站起来。　　　　他垂眼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抿唇：“耳耳，你得赶紧长大。”　　　　“我长大跟你鞋带什么关系……”姜以耳翻了个白眼，嘟囔，然后径直拉着他往下电梯。　　　　温戚笑笑没解释。　　　　你得快点长大，长大到可以独立一户，而不再是温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