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总习惯给世间万物披上一层不为人知的色彩,生日派对在十点多钟结束,不算晚,不过是从市中心回家需耗费的时间较长,等姜以耳回到昶园,已经是快十一点半的事。    一起参加派对的同学,住得稍微远的都有在快结束前叫父母来接,姜以耳在打电话给温承钦或温戚这两个选择之间犹豫了下,前者是加上等人过来一共花两个小时才能到家,后者是可以借着正当理由在颐景楼住一宿。    没等她思考出个所以然来,晚上刚认识的一个隔壁班的小姑娘就凑过来问她:“耳耳,你是还没打电话回去吗?我家在昶园附近,顺路送你回去呀?”    看来今晚上天都不帮温戚了,亏她还想趁着天时地利人和造作一波。    姜以耳当即露出惊喜又感谢的表情:“真的吗!太好了!”    新同学家在昶园附近,只是真要送她回家还是绕多了一段小路,到达小区周边已然算是进入安全区域,姜以耳便没再麻烦人家,到底是才认识一晚上,不太好意思厚着脸皮。    新同学也没太热情地非得把她送到家门口,只让她回到家记得在因今晚活动而临时组建的微信群里报个平安,就挥了挥手同她道别。    姜以耳站在路口。    昶园的商品楼跟别墅区并不安排在同一块地带,中间有长长一条河作为分割,此时夜晚的凉风拂过河面敛起一层又一层的波光粼粼,路灯投下来的白光映在水面上,发散着幽暗的气息。    放眼望去,左右两侧均是一排排的建筑,多数人家已经关了灯,显得整座昶园都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当中——    姜以耳打了个冷颤,拔腿就跑。    昶园占地大,姜以耳费劲巴拉地跑了两三分钟就受不了了,偏偏出了一身汗,被风一带整个人都凉飕飕,又憋着一口气终于看到保安亭,才停下。    保安老远就看到有人往自己这儿飞奔,眼力好,模糊认出是小区内一家住户的小孩,见她如此,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急忙从小屋子里出来迎上去,问她怎么了。    姜以耳没想到还会引发这么一个误会,总不能实话实说是怕鬼,毕竟女孩子家家脸皮薄,还是很怕被人笑话的,她喘顺了气,尴尬地说:“我出来运动运动。”    “……啊,”保安叔叔一脸扭曲的恍然大悟,没料到是这么个奇葩情况,心想现在的小孩子真是有趣,“你这个习惯不错……值得表扬。”    姜以耳假装没看到他说这句话前嘴角的抽搐,羞涩一笑,礼貌又真诚地回了句“谢谢”。    保安夜晚值班,如非特殊情形不可擅自离岗或偷懒,两人走到保安亭,对方意思意思说了句“注意安全”,就回岗位继续工作。    昶园的安保做得确实好,大门有安装车牌扫描系统,识别是户主车辆即会自动起杆,陌生车辆会有出入记录。除开车以外的情况,则要有昶园用户的电子卡或经过户主确认才可进入,平日里保安亭也会有人日夜值班。    她边走边拽了拽书包背带,长舒了一口气——被商品楼包围着的气氛,可比看着河流折射出冷光要有安全感得多。    渐往里走,这个点多数人家都已经关了灯休息,四处安静得连树叶微动的“簌簌”作响都能听见。    姜以耳摁开手机屏幕,戳进微信到群里姗姗来迟地发了句“我到家啦”,看到隔壁班长大人秒回了个“OK”的表情包,就退出来。    宋蕴跟温戚都在很早前就问过她大概什么时候回去,她告诉过他们搭同学的顺风车,不过对方家长来得比预想中早,所以这会儿离姜以耳预先告知的时间还有十多分钟。    故此消息栏并没有任何新消息的提醒显示,倒是通讯录的右上角有个小小的数字1,姜以耳点进去,是一条好友申请,备注上标记了对方的名字,是那位送她回家的好心肠同学。    她正要点“接受”,忽然感受到一抹阴影从自己头顶掠过,大片的,速度很快,转瞬即逝。    她脚步猛然顿住,也不敢抬头,现如今是真真正正的被吓得冒了一身冷汗。    心跳在短短几秒内加速到了极致,姜以耳僵住手指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再也没察觉到任何动静,她才四处看了看。    周围一片安静祥和,别说有人了,哪怕是一只虫子也瞧不见,仿佛方才那片刻的不妥只是她的错觉。她咽了咽口水,回正身子重新迈开脚往九栋走,却特意放轻了呼吸声,注意起周围的动静。    果不其然,一分钟后,身后重新有很轻微的声响传来,若不是她这样聚精会神地竖起耳朵,怕是也难发觉到。她继续保持着低头玩手机的动作,眼睛却在经过车子旁边时悄悄往车窗一瞥——    有人,男的,手上拿着什么。    昶园的安保措施做得好,但哪怕是世界上最高级别的信息安全管理也难免漏洞,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小区。    一瞬间恐惧席卷了全身,姜以耳周身僵硬,但是下意识的反应让她很好地维持了往前走的原状。    深夜妙龄女子独自走在路上却遭遇不测的消息层出不穷,即便这会在小区,她也不敢保证自己大声喊出来就能全身而退,更别提昶园的隔音做得那么好,如今夏天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窗开空调。    姜以耳很怕自己表现出什么异样引得对方提早行动,然而这种想法就冒出个头,就感觉到身后的人在一点一点逼近。    或许是自己敏感。    可无论如何,对方这么偷偷摸摸跟着她,总不可能只是为了看着她回家而已。    姜以耳有这么一瞬间感谢自己看到这种新闻就会代入去想万一自己以后碰到这种事情怎么办,她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手不要抖,迅速打开手机通话记录按下第一个,然后将手机搁到耳边。    “喂,哥?”姜以耳把自己的声音提了提,确保身后的人能听见,手机的扩音有些大,又怕对方听到铃声,顿了两秒假装在听,就紧接着道,“我在楼下了,很快就到家。”    姜以耳没想过温戚能接到电话的,他工作忙,手机并不经常能立刻接通,再者姜以耳也担心打扰到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微信留言,除非有急事。    眼下她的想法不过是想借着这通电话把跟着自己的人吓跑,况且温戚现在不一定在昶园,就算他真的接了电话也远水救不了近火,至于宋蕴跟温承钦……人在某些时刻总是倾向于内心的第一选择。    所以在话说到一半,那边的铃声戛然而止,熟悉的嗓音兀的在耳侧响起,姜以耳差点就哭了出来。    她眼睫颤了颤,强忍住哭音,稳了稳语调继续道:“下来干嘛?我快到了呀!”    “……”温戚一顿,敏锐听到她声音中的不对劲:“你在哪?”    “五栋这边,那你就下来呗。”    “我现在下去。”温戚抿抿唇,冲出房间。    电梯停在三楼,温戚心急如焚,只是就算再急也没失去理智,毕竟这个点没有人上下楼,所以哪怕等几秒电梯也总比跑下去来得快。    进电梯之前,担心电梯内信号截断,他又补了句:“耳耳,别怕。”    -    温戚觉得,有生以来最害怕的时刻,也不过现在了。    待他终于看到人时,她家姑娘正保持着慢吞吞散步般的速度一步一步往前走,手机里还不断传出她带了点抱怨的声音:“我觉得等你下来我都能到家了……”    一张脸却挂满了泪痕。    他松了一口气:“抬头。”    姜以耳懵了懵,这两个字总有种是梦中传来的错觉,抬起头果真看见温戚站在十几米开外的转角处时,当下就没忍住,“哇”的一声就嗷了出来。    温戚走到她面前才将电话挂断,面前的小姑娘哭了几秒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像是只会念“哥哥”二字,不断重复着。    温戚心疼到不行,没着急着确认她是发生了什么,把人抱在怀里低声哄着,任她发泄恐惧。    姜以耳哭了好几分钟才慢慢缓和下来,见男人的T恤被她的眼泪浸湿了一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把他的衣服当毛巾,把脸上的泪痕也擦干净。    温戚看着她哭完后第一动作就是擦脸,哭笑不得,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事了?”    姜以耳摇摇头,哭得太猛,停下来之后在抽泣,整个人一颤一颤的:“你怎么在这儿?”    问的是他怎么在昶园。    温戚这么大个人了自然说不出口自己在吃小屁孩的醋,在颐景园等不下去,索性回来逮人。    他手指抚上她哭得通红的眼角,轻声道:“想我家耳耳了。”    “呜呜呜……”姜以耳又埋在他胸膛装模作样哭了两声,直到被一个哭嗝打断,才抬起头回道,“我也想哥哥了。”    温戚五一工作忙没空,要是他这星期依旧是不回来,那他们就得等到高考完才能见面,好长时间的。    温戚听着她这句毫无诚意,反而更像是礼尚往来的几个字,捏了捏她脸蛋,只是这么认真一瞧,隐约察觉到不对劲。    刚刚看到她满脸通红,只以为她是哭得太厉害,现在一想……    他低下头,鼻尖凑近她的唇,轻轻嗅了下,然后皱眉:“耳耳。”    “啊?”姜以耳没跟他这么亲近过,一时间有些紧张,张了张嘴憋出一个音。    温戚直起身子:“你是不是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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