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待召唤的地方离太子的起居之处不远,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等她进去时,早有宫人笑盈盈的打起帘子请她进去。 阿娆暗中深吸口气,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捏着帕子,镇定自若的进了门。 哪怕这是第二回来,她还是紧张的。然一回生二回熟,阿娆从容不迫的行礼问安,即便没人引导,她自觉在周承庭面前没出差错。 见阿娆进来,周承庭放下手中的书。 今日阿娆穿了件白底撒花的窄身褙子,愈发衬得她身段婀娜。娇媚的面容略施脂粉便是艳光四射,偏生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微微敛眸时,却尽显天真无辜,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奇妙的融合在一处,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起来罢。”周承庭想起姜妙说的话,好歹放缓了语气,称得上温和的问。“用过晚饭了么?” 阿娆一愣,不知该答用过还是没用过。 她总不好来太子这儿蹭饭罢?阿娆暗暗纠结,可太子妃曾叮嘱过她,太子不喜欢别人自作聪明,如今她对太子本人并不了解,应该小心谨慎为上。 况且她自觉还没资格同太子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踟蹰了片刻,她实话实说:“奴婢还未用过。” 她虽说有些怕周承庭,却也只是担心自己服侍不好被退回去,倒不是担心周承庭喜怒不定。起码从太子肯娶太子妃的份上,太子是个有情有义的好人。 阿娆想着,过会儿周承庭就该让自己去别处用了饭再回来。 “等会儿陪孤一起用。”周承庭挑了挑眉,淡淡道。 “是。”那平淡寻常的语气似乎有迷魂的能力,让阿娆应答的话先于她的脑子出口,说完后她才恍惚了一下,太子这是要留她一起用晚饭? 这这这——阿娆急得手心冒汗,觉得自己言行失当了。 可她已经“迫不及待”的答应了下来,总不好再婉拒,显得太矫情。她自觉已经十分小心谨慎,竟还是走了神! 阿娆面上温温柔柔的笑着,心中却恨不得时光倒流让她好挽回方才的冒失。她竟然都没婉拒或是客套一下。虽说她已是太子的人,可到底也该矜持些才对。 周承庭见她懊恼的模样,有些想笑。然而他面上却没泄露分毫,只是把目光移开,没给她太大的压力,清了清了嗓子,把喉咙中笑意压了下去。 阿娆对周承庭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她这会儿正暗暗给自己鼓劲儿。 不过就是服侍太子用饭么,她又不是没做过服侍人的事。 很快便有小内侍前来传话,说是晚膳已经摆好。 周承庭先起身走了,阿娆也忙跟在他身后,快步跟着走了过去。自己身后多了条小尾巴,周承庭眼角的余光瞄到阿娆“如临大敌”的模样,唇角冷硬的线条,也柔和了些。 传说中帝后二人待太子极好,别的难说,起码物质上他是诸位皇子中的头一份儿,果然晚膳上便见了分晓。 各色菜品搭配得甚是用心,色香味俱全十分丰盛,考虑到到了晚上,都是不会油腻又好克化的东西。 虽然周承庭说了让她留下陪他一起用,可阿娆也没敢实心眼儿的坐下,而是候在一旁,同孟清江一起在太子身前忙碌。不过她也只能帮孟清江打打下手,太子的习惯她还一无所知。 阿娆用了心,留意着孟清江的动作,以后再遇上用饭的情形,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一时准备妥当,阿娆站在周承庭的身边准备随时布菜,却听周承庭道:“坐下一起用。” 以她如今的身份,这更是僭越了!阿娆本能的想要拒绝,但是见太子已经先拿起了筷子,孟清江更是把她的碗筷摆到了阿娆面前,笑道:“姑娘请用。” 好在秉持着食不言的规矩,开始吃饭时总算没有那么尴尬,只有汤匙轻微碰撞汤碗的声音。她自己对眼前的珍馐有些食不知味,倒是在特别留意了太子爱吃什么,预备以后讨好太子时,也好有个思路。 她做菜的手艺倒还不差,原先在侯府时,太子妃还夸过她手艺好呢! 阿娆在心中琢磨着菜谱,殊不知周承庭也在观察她。 她吃饭的动作称得上优雅,甚是好看。不过周承庭却发现阿娆的小动作,在遇上自己不喜欢的菜,比如眼前那碗汤,却也不敢说不喝,微微蹙着眉先是小口小口的啜着,见他快要吃完,有些着急,竟大义凛然似的用力往下咽了几口。 完全是小孩子心性。 周承庭真怕她喝汤把自己噎着,本来想放下的筷子又不由伸向了另一个盘子,夹了块嫩豆腐。 豆腐?阿娆一面继续跟自己碗中的汤做斗争,一面思索她会做豆腐皮包子,太子妃就爱吃这个,改日她做一些? 两人各怀心事却相安无事的用过来了饭,阿娆的心又高高提了起来。 饱暖思那什么,接下来莫非又重复昨日,把她送过去沐浴更衣,然后就是侍寝? 事实证明她过于担心了。 周承庭回了偏殿想要看会儿书,却见阿娆在一旁局促的站着,心中那处最柔软的地方,再一次被触动。 他决定跟阿娆说说话。 “你在阿妙身边服侍了多久?”纵是胸中有万千沟壑的太子殿下,望着眼前娇花儿似的人,也只问出干巴巴的一句话来。 他虽贵为太子,却极为自制,为了不给某些人可乘之机,干脆以不近女色的形象示人。时日久了,倒当真在这上头不上心了。 见周承庭问起姜妙,阿娆神色顿时轻快起来:“回殿下的话,奴婢跟了娘娘四年。”怕周承庭不信,阿娆又补充道:“奴婢随娘娘入了东宫后,就管着娘娘的私库,没在娘娘身边贴身服侍。” 四年? 这么说,阿娆是在安远侯世子姜知越殉国前就入了侯府的。忽然,他福至心灵的想起在安远侯府的花园中,隐约见到一张绝色的面容,当时惊鸿一瞥,虽不大真切,这会儿见了阿娆,他终于能把人对上了。 只怕那就是阿娆了。 “你家中还有何人?”周承庭问道。 阿娆听罢,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暗芒,这回答早已在心中琢磨过千万遍,真实得叫人信服。她得体的应对道:“回殿下的话,奴婢已无家人。奴婢家是南边的,七年前遭了天灾,只剩下奴婢一个人,辗转被卖到京城中,是娘娘救了奴婢。” 周承庭静静打量着阿娆。 她虽说有些拘谨,可谈吐举止,却是不俗。 周承庭淡淡的应了一声,算是对她这解释的认可。 阿娆暗暗松了口气。 这里看起来就是周承庭在太子殿中读书写字的地方,眼看时候还早,昨日她记得周承庭就是在这里似乎看着什么折子或是文书。不过闲聊了两句,阿娆已经觉得很不容易,大抵还是看在太子妃的颜面上。 “平日里你都做些什么?”周承庭已经在书案前坐下,似乎是要忙正事。阿娆不敢打扰,才准备退到角落时,忽然听到他的问话。 做什么? 只要问到她自己的事情,她都会“如临大敌”,生怕应对不得当。她一个做奴婢的,管着太子妃的私库,也就是盘点库房,做做绣活,难不成还会下棋弹琴读书写字? 阿娆斟酌着道:“奴婢闲时会做些绣活。” 说完她便预备远远的站在一边,决定安心当个摆件儿,就如同这房中摆设的花瓶儿一般,安安静静的不敢打扰。 谁知已经低头看书周承庭却眼皮也没抬的道:“把你的东西拿过来。” 阿娆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周承庭说的是什么。 周承庭是怕她无聊,所以帮她找点事情做? 无论如何,太子既是发了话,底下的人都是要执行的。 她当时搬出来得急,还没来得及完全收拾动,绣活都还在太子妃私库的那间小院子里,阿娆只得让结香找碧玺帮她去拿东西。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结香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把东西交给了孟清江送了进去。 是个绣了大半的香囊。 月白色的底,只露出浅浅的底色来,大半已经绣上了花鸟等纹样。即便周承庭离着有些距离,他视力极好,不难发现香囊的精巧。 自己找了些事情做,总算没有那么拘束。阿娆松了口气,找了个角落,坐在孟清江搬来的绣墩上,在太子的书房中自己绣起了香囊。投入到活计中的阿娆自是十分专注,没有再去留意太子在做什么。 周承庭也不必担心她无事可做,自己拿起了折子。 才要看时,他的目光却又忍不住落到阿娆的身上,她安安静静的坐着,就教人觉着赏心悦目。周承庭指了指自己书案上的灯,给孟清江使了个眼色。 孟清江在太子身边服侍多年,此时心领神会,忙去端了盏明亮的灯放到阿娆面前。 骤然亮起来的光线让阿娆不由抬起头来,忙起身小声向孟清江道谢。孟清江忙摆了摆手,往周承庭处望了两眼。 阿娆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是不要出声打扰太子,忙会意的点点头,无声的福了福身子。 孟清江见状暗自苦笑一声,很快从阿娆身边推开了。 一时间房中倒是十分静谧安逸。 阿娆做活认真,周承庭已经看完了一本折子时,阿娆还在低着头跟手中的绣线较劲儿。 “眼睛不酸吗?”阿娆正绣得认真,忽然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全神贯注的阿娆吓了一跳,险些把绣花针给捅到自己手指上去。她抬起眼,惊魂未定的看着眼前的人。 太子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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