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太极殿前,关麓小心翼翼的推开殿门走进内殿,借着手中烛火的微光看到了床榻上已坐起身来的君王剪影,忙快步走上去小声道“皇上,您醒了,奴才即刻伺候您更衣。” 萧晏站起身道“去外边罢。” 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榻上,关麓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黑色的被褥中,卫美人正睡得香甜,一头青丝铺满了半张床榻,也不知昨夜皇上究竟是如何安睡。 感受到关麓的逾越,萧晏冷哼了一声,吓得关麓赶紧收回了目光,随着萧晏来到外殿。 关麓一边为萧晏整理着衣着,一边斗着胆从铜镜里打量着他,只觉萧晏今日与昨日判若两人,精神饱满不说,还透着一股子爽利劲,不由也勾起了嘴角。 萧晏瞥了他一眼道“你笑什么?” 关麓咧嘴笑道“奴才见皇上高兴,奴才也高兴。” 萧晏冷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朕高兴?” 关麓忙埋下了头道“是奴才逾越。” 萧晏又道“别急着叫醒她,找几个手脚麻利的宫女在外殿候着,伺候好了再送她回去。” “是,皇上。”关麓应下,想了想,还是问道“可要锁了消息?” 萧晏略一沉吟,道“不必。”他望着镜中的自己,似乎经过昨夜,什么东西已被他想得通透,微微扯开嘴角道“左右离不了,便不必藏着掖着了。” 说完,他神清气爽的出了殿门。 当卫辑熙醒来,看到头顶上黑红相间帐顶的第一反应便是一脸懵,满心满脑的都是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嘛的自我审视。 直到她的目光落到离枕头不远处疑似自己外衫的一部分时,才想起了昨夜,她一鼓作气的抱住了狂暴的萧晏,然后,两人滚上了床榻。。。。。 她撑住了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检讨,为何不管她和萧晏之间如何开始,总归免不了以一场床塌缠绵结束。 但她拍了拍脸,心里庆幸,好歹再次躲过了一劫。 听到内殿发出声响,候在外殿的八个宫女鱼贯而入,手中的器皿物什各不相同,五花八门,齐齐的跪了一地“参见娘娘。” 卫辑熙被这阵势吓了一跳,心道,果然是太极殿,连伺候洗漱的宫女也这么多,且个个模样都这么标志,想着萧晏每天被这各色宫女所包围,也不知这算不算得上是骄奢淫逸,怪不得王贤妃借此上了位。 恰时,每日只有关麓伺候更衣的萧晏打了个喷嚏,关麓忙迎上去道“陛下,昨夜可是着了凉?” 见卫辑熙在床上发呆,床下的宫女也不敢相催,全都低着头,屏息等待。 卫辑熙为她们泥雕般整齐划一的姿势感慨了一瞬,随即不好意思累她们久等,开口道“我的衣服呢?” 为首的宫女道“关公公嘱咐,娘娘昨日的衣服已不能穿了,这是为娘娘备的新衣。”说着示意她身旁的宫女举了举托盘。 “啊?” 卫辑熙看了眼那盘子里崭新的衣服,又再次回想了一瞬昨夜的狂野,嗯,似乎真的不能穿了。 她只好道“把衣服放下罢,你们先出去,我自己来。” 为首的宫女道“请娘娘给奴婢们一次机会,奴婢们定能让娘娘满意。” 随即,其余的宫女一齐再次重复,声音不高,却铿锵有力,听得卫辑熙一阵头疼。 不由看着那为首的宫女道“这位宫人怎么称呼。” “奴婢若水。” 卫辑熙正色道“若水,你们搞错了罢,我并不是待诏的妃嫔,不用这般费心伺候。” 若水沉声道“启禀娘娘,奴婢只知按关公公嘱咐行事,其余一概不知。”她再次低下头来道“还请娘娘让奴婢们尽心伺候。” 无法,卫辑熙磨磨蹭蹭的下了床,脚还未沾地,便有宫婢温暖适度的双手接住了她的脚,轻柔的为她穿上了鞋子。 这温暖的触感让卫辑熙微微一愣,问道“你的手为何这般温暖?” 那宫女恭谨道“为防凉了娘娘的玉足,奴婢手中备有暖笼,时刻温热双手。” “哦” 卫辑熙还未听说过有这般妥贴的伺候。 “请娘娘先洗漱。”左边的宫女递上了一张温热的毛巾,右边的宫女奉上一杯香露。。。。。。 接着,在如云殿里自行穿了六年多衣服的卫辑熙,被宫女们精细的伺候着穿戴一番,不禁感叹原来衣服还能穿出这样的花样。 穿戴完毕,若水道“娘娘,请移驾铜镜前,奴婢为您梳妆束发。” 卫辑熙望了一眼比她还高的铜镜,想到每日萧晏便在此镜前正衣冠,愈发觉得那铜镜黄灿灿的晃得她心里发毛,道“不必了罢。” 那若水也不说话,作势要跪,卫辑熙只好把心一横坐了过去。 身子还未坐定,立即有宫女奉上光芒璀璨的托盘道“请娘娘挑选发簪与头饰。”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左边的宫女又道“请娘娘挑选胭脂水粉与眉黛。” “请娘娘挑选玉佩与手镯。” 这一声声此起彼伏的,伴随着呈于眼前琳琅满目的各式饰品,让卫辑熙顿时瞠目结舌,这,这便是大桑后宫宠妃正儿八经的待遇么?! 她想了想秦修容,又想了想杜婉若,从前不知时不觉得,如今试了一遭,这当个宠妃果然是穷奢极欲啊。 怪不得人人都想当宠妃。 此事其实是卫辑熙想岔了,这一切均是关麓的主意,他今晨本来做好了进来为卫美人收尸的打算,不想却迎到了称心快意的皇帝,他本就对卫美人心存愧意,得了萧晏找几个宫女好生伺候的吩咐,立即动用了一直为伺候萧晏而训练多时的宫女们,想让这卫美人也舒服些。 自王贤妃趁着更衣时晋了位,萧晏已有数年不曾用过宫女服侍。 卫辑熙道“不必这么麻烦,你们帮我在殿内四处找找,我昨日的发簪兴许还能找到。” 见几个宫女纹丝不动,她看着若水正色道“不瞒若水,我实在担不起这般费心的伺候,只怕我刚带了这些首饰出了殿门,下一刻就被皇上勒令追回也是可能的,莫要因此连累了几位宫人。” 若水柔声道“娘娘不必妄自菲薄,若水在乾圣宫里伺候数年,您是第一位能留宿太极殿的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定不一般。” 霎时,若水之言犹如当头棒喝,卫辑熙被敲得头嗡嗡作响,又瞬间清醒了几分,她昨夜夜宿了太极殿,这可是连皇后也不曾有过的待遇,这么说来,她成了这后宫里唯一睡上太极殿龙床的女人! 想想晨省时后宫妃嫔们各种嫉恨刁难恶毒的目光,她堪堪打了个冷颤。 对了,晨省,她赶紧站了起来。 这厢,萧晏又打了个喷嚏。 关麓忙道“皇上,保重龙体呀。” 萧晏抬眼道“几时了?” 关麓回道“回禀皇上,已是巳时。” 萧晏摩娑着手上碧玉扳指道“也不知醒了没。”想了想,他起身道“回殿罢。” 关麓忙道“皇上,适才早朝时您约了林大人与杨大人议事。” 萧晏点头“嗯,让他们先议着,朕回去看看便来。” “诶,皇上。。。”关麓无奈,只好一边唤来小宫监嘱咐几句,一边快步追随萧晏的步伐。 卫辑熙才走了半步,就被若水拦住了“娘娘,您还未梳妆。” 卫辑熙急道“还梳什么妆,我已误了晨省。” 若水道“娘娘不必着急,关公公说,皇上已向兴庆宫传了旨,免了美人您今日的晨省。” “什么?!”卫辑熙如遭电击,萧晏他竟还传旨?他如此这般,岂不是昭告后宫她昨夜留宿太极殿么? 她已经想象得出这兴庆宫里诸妃的表情了,只觉大事不妙,也顾不了太多,躲开若水的身子,冲出了殿门。 她急匆匆的下了台阶,立即有两名小宫监迎上来道“娘娘起来了,软轿已经备好,奴才送您回去。” 卫辑熙定睛一看,那软轿流云祥幔,正是嫔妃面圣的特制轿辇,她若乘此轿回去,岂不是一路招摇自己面圣归来? 她摇了摇头,自顾自的拔腿朝宫门冲去。 萧晏的圣辇刚进宫门,远远便见那顶软轿仍停在阶梯前,不由哼道“果然,真是贪睡。”眉眼却舒展着,带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他跨进大殿,却见了八个宫女整齐顺溜的站成两排,见了他立即跪下行礼。 他放眼望去,殿内并不见人影,走进内殿,也是空空荡荡,不由转身问道“她人呢?” 为首的若水回道“启禀皇上,娘娘担心误了晨省,已走了。” 萧晏一愣“误了晨省,都这般时候了,晨省早散了。”他瞪着关麓“朕不是说了,免她晨省么?” 若水忙道“奴婢已告知了娘娘,但娘娘似乎分外害怕,连轿辇也未乘坐,自行走了。” “。。。”萧晏愣了愣,脑海里浮现出她兔子般落荒而逃的样子,不由好气又好笑的嗤笑了一声,坐到了床榻上。 半晌才问道“她可说了什么?” 若水忙道“卫美人说她不是待诏妃嫔,不必奴婢等费心伺候。” 萧晏挥手道“不是这些,她可留了话给朕?” 若水一时有些不明白皇上为何有了这般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的语气,抬起头来与身旁的关麓对视一眼,迟疑半晌才道“娘娘不曾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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