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

望京的花灯会是每年的二月初二，从初一开始到初五这五天，每个晚上都会在南边的朱雀大街的最后一段路上举办。　　　　汇聚了望京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都得以在这五天中出门游玩，所以花灯节又被成为花颜节，是每个女子一年之中最盼望的一个节日。　　　　花灯节允许女子出门参加，有些未出阁的女子久未见人，面对陌生人难免害羞。　　　　从某年开始就兴盛起带着面具参加，遮掩了面容，女子与人相处的时候也自在许多。慢慢的就发展为花灯节的一个特色，不止女子会戴面具，就连男子也会戴上各式面具，增添一丝乐趣。　　　　花灯节的街上有好几处买面具的地方，霍新宇早就让属下买好了各式各样的面具，让众人挑选自己喜欢的。　　　　沈琬拉着沈琰，交头接耳一阵子，二人拿着相同的面具进了雅间里面，捣鼓了好一阵才出来。　　　　霍新宇被拦在包间门外不得入内，只有兄妹二人进入。　　　　等到二人出来的时候，一样的装扮，一样的精致面容，一样的性别……　　　　沈琬与沈琰为双生子，本就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二人一个男一个女，衣着方面也不尽相同，平日里是没有谁会将二人错认。　　　　现在二人打扮的一模一样，都是男童的模样，站在一起就像一对粉雕玉琢的金童一般，完全认不出谁是谁。　　　　沈琬与沈琰带上一模一样的面具，对着发愣的霍新宇齐声道，“霍叔叔，你怎么不说话啦？”　　　　霍新宇缓过神，眉心紧皱，紧盯着二人上下打量着，“你们谁是少爷谁是小姐？”　　　　二人声音相似，都是处在脱离小奶音的边缘，还是齐声道，“我们都是少爷！”　　　　说完对着同样愣住的八个孩童笑道，“你们怎么还不带上面具，花灯节开始了，我们赶紧出去吧！”　　　　沈珞与沈珂之前都是豫沈琰勾肩搭背的，现在沈琬打扮的与沈琰一模一样，分不清哪个是沈琬哪个是沈琰。　　　　二人不敢真的选个勾肩搭背去，只能带上面具，一左一右，与沈琬与沈琰并肩出了醉仙居。　　　　四位皇嗣出去了，六位伴读自然也戴上面具紧跟其后，霍新宇分辨不出，暂且只能紧跟在二人身边，看看能不能认出哪位是公主。　　　　花灯节的人流是庙会的五倍不止，朱雀大街两边商铺全部挂满了各式各样五彩斑斓的花灯。在大街的两边则摆满了形形色色的摊贩，有很多小摊还是从庙会移到这边来的。　　　　商贩加上人群，热闹非凡，让宽敞的朱雀大街变得拥挤无比。　　　　最后大家约定亥时前在醉仙居集合，如果与谁走散，就回到醉仙居等大家，将醉仙居作为一个据点。　　　　人流多自然加重了霍新宇等人的工作，他分不清沈琬与沈琰，在二人分开的时候，只能选择一人跟着，另外一人派了三个侍卫跟着。　　　　沈琬与沈琰分开向两头走，幸运的是霍新宇跟在了沈琰的身边，她身边只是跟着三名穿着常服的侍卫。　　　　三名侍卫寸步不离的紧跟着沈琬，不过有一点好处的是，侍卫不会凡事都管，她能够自在的尝试任何一样新奇的事物，而不是在霍新宇试过之后才能碰触。　　　　人太多，郭曼婷不愿意就不愿意去太远的地方，只愿意在醉仙居附近的街上逛逛，留下一名侍卫跟在她身边护着她。　　　　洛卿不愿意错过这次逛花灯节的机会，沈琬与沈琰分开后，她就选择了大部队跟着，戴着面具也分不清谁是谁，何况街上人多，不跟紧点很容易走散了。跟着大部队，就算一时走散了，找到人的机会也大一些。　　　　沈琬身边本来跟了四个人，从戴着的面具认出是章谨言、沈珞与林都起。　　　　只有沈琬与沈琰的面具相同，都是虎型面具，其他人每个人选择的面具都不是相同的。　　　　章谨言戴着一张马脸面具，衬得脸长无比，让沈琬好是笑话一阵，不过这个面具在一众面具中很是好认。　　　　沈珞戴的是钟馗面具，林都起则戴了张兰花面具。　　　　霍新宇挑选的面具都是很有记忆特色的面具，不会随大众选择烂大街的款式。　　　　一开始四人边走边看，六名侍卫跟在四人身后，路过一处猜灯谜地方，沈珞沉迷与猜灯谜不愿意走，沈琬便与沈珞分开，留下两名侍卫跟着他与林都起。　　　　“琬琬，这个灯送你。”章谨言提着一盏他刚猜对字谜赢下的精致花灯送给沈琬。　　　　这盏花灯沈珞与林都起猜了好一会儿都没才出来，最后放弃了，没想到被章谨言不声不响的猜出来拿到。　　　　沈琬接过花灯，疑惑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章谨言俊脸微红，庆幸面具遮掩看不出，温声解释，“你习惯挽着人，阿琰更喜欢搭着别人的肩。”　　　　还有一点他没讲出来的是，沈琬笑起来眼中星光点点，让人轻易就沉溺其中。　　　　“原来是这样……”沈琬拖长了音调，看来想要骗过众人，还要更了解对方的习性才行。知道了一条，更方便以后的模仿。　　　　两个侍卫在前面开道，另外两个则在她们身后护她周全。　　　　现在就她与章谨言二人，沈琬提着花灯，沿着朱雀大街慢慢向护城河那边逛去。　　　　每当人群拥挤的时候，章谨言就会下意识的护着沈琬，比她高一个头的个子正好能挡住别人的挤压。　　　　二人走到护城河的桥下的时候，在桥上最中心的地方，一名戴着百花面具的女子从桥上一跃而下，跳入冰冷的护城河之中。　　　　顿时桥这边的人群骚动起来，四名侍卫将二人围在中间，章谨言则在周围的推挤时紧紧握住了沈琬的小手。　　　　因为一人跳河引起的骚乱引发了更多人落水，沈琬等人在桥下，也被人群挤得四分五裂，有两名侍卫还被拥挤的人群挤入河中。　　　　落水的人多，救人的也多，一时间桥这边的变得拥挤不堪，沈琬与章谨言二人瞬间被人群挤散。　　　　沈琬被人群挤得差点站不住脚，她知道这种情况一旦没能稳住自身，很容易被人踩踏在脚下。　　　　被人群挤开，顺着人流的方向移动脚步，慢慢远离护城桥，这个时候出声喊人声音也只是会被淹没在人群之中。　　　　也不知道谁踩了她一脚，刺痛让她身形一顿，这么一停顿，就差点被前进的人群挤倒。好在她反应迅速，立刻双手攀在身边人的胳膊上，稳住了自己将要倾倒的身体。　　　　那人搂着沈琬的腰身往自己身边一带，瞬间稳住了沈琬不稳的身体。　　　　沈琬抬眼，透过面具看到的是一张同样带着面具的脸，一双漆黑如墨的深邃眼睛，让人瞬间沉溺其中。　　　　沈琬想都没想，伸手就去揭对方的面具。　　　　对方因为双手搂着沈琬，顺着人流移动步伐，毫无防备，轻易就被沈琬揭去了面具。　　　　如果说萧昶是沈琬见过最漂亮的男孩子，眼前这人就是沈琬见过最美的一个男子。　　　　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不像萧昶眉眼还未彻底长开，眼前这人已经风骨渐成，剑眉星目中隐约带点阴郁，于面上看来却是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流潇洒。　　　　沈琬一开始被他的双眸吸引，下意识想要看看这双眼的主人长得什么样，意识到自己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做了什么事，面对的已是对方散发的一腔怒气。　　　　“小妹妹，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对方压下怒火，不怒反笑，之前因为沈琬的举动，差点让二人都被人群挤推倒。　　　　沈琬手握对方的面具，这种被人当面抓包，让她只能尴尬的笑笑，说声抱歉，随着对方的牵引慢慢移动自己的脚步。　　　　等到二人走到安全区域之后，人群不再拥挤，沈琬漾起一抹歉意的笑容，双手恭敬的递上对方的面具。　　　　“多谢大哥哥救命之恩，真的非常抱歉，对不起！”说着还鞠了一个躬。　　　　对方接过面具，英俊无双的脸上已经没了愠怒，带着一抹痞痞的笑意道，“小妹妹，你可知在花神节，揭去对方面具意味着什么？”　　　　沈琬愣了一下，小声道，“我不知道……”　　　　这事她真的不知道，她就是一时被美色昏了头，才会动手去揭对方的面具。　　　　沈琬只到对方的胸前，他弯下腰，靠近沈琬，几乎与她面对着面，“花神节上揭去对方的面具，意味着喜欢对方。我救了你，你是不是正好以身相许呢？”　　　　沈琬还未回答，章谨言与两名侍卫就找到了她，章谨言更是激动的冲过来紧紧抱住了沈琬。　　　　刚才的骚动冲散了他与沈琬，二人紧握的双手脱离的那一刻，他的心几乎吓得要跳出来。　　　　对方见沈琬这边的人找来，朝着沈琬眨眨眼睛，“可别忘了我的救命之恩！”说完不等人反应，就瞬间闪身进入川流不息的人流之中，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身影。　　　　沈琬嘴角牵动，对方连姓名都未留下，让她去哪里报恩去。　　　　从章谨言的怀中挣脱出来，被人这么一挤，也没了继续逛花灯节的心思，“谨言，我要回去了，你和我一起吗？”　　　　章谨言紧握着沈琬的小手点点头，“我与你一起回去。”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沈琬看了看章谨言异常严肃认真的表情，挣扎了一下也没能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想想刚才的经历，也就不再挣扎。　　　　落水的两名侍卫穿着湿漉漉的常服也找了过来，沈琬让他们两人赶紧去家成衣店里换身衣服，这种温度穿着湿衣服可是很容易冻死人的。　　　　“我没什么事，刚才遇到的事不准与其他人提起，这是命令知道吗？”沈琬不想沈琰自责，也不想德庆帝担心，她本人完好无损，没必要再去将这事告诉他们，不然四名护卫肯定要受重罚，连章谨言都逃不掉惩罚。　　　　四名侍卫面面相觑，最后应承下来。　　　　章谨言低敛着眸子，温声道，“都听琬琬的。”　　　　沈琬回去醉仙居，郭曼婷已经在二楼等着，此刻她正在一盏花灯上题字，一见到沈琬与章谨言回来，讶异道，“你们怎么这么快回来？”　　　　现在戌正都还没到，距离汇合的时间还有半个多时辰。　　　　沈琬展示了一下手中提着的花灯，是回来路上章谨言重新赢来的。　　　　“走累了就回来了，你还真当我是哥哥呀！”　　　　郭曼婷温柔一笑，明白沈琬的意思，便邀请沈琬一起与她题字。　　　　等到全部人都回到醉仙居，正好是亥时，宫外的各位伴读在侍卫护送下各回各家，沈琬四兄妹则在霍新宇的护送下回了皇宫。　　　　回去后确实没人提起护城河边的骚动，回到皇宫都快接近亥时末刻，德庆帝还等着沈琬回来。　　　　见到沈琬与沈琰二人相同的打扮，德庆帝一眼就分辨出二人谁是谁，从不会认错。　　　　沈琰跟着太监回了自己宫，沈琬跟着德庆帝一起上了角楼。　　　　二人坐在屋檐上，沈琬靠在德庆帝的怀中，看着天空绽放的绚丽烟火，这是德庆帝为沈琬准备的生日烟火。　　　　在子时的天空中，无数绚烂的烟花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点点星光映入父女相似的眉眼之中。　　　　“生辰快乐，朕的小乐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