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晌午,艳阳高照,虽说是初夏,可人要是直接走在日头底下与盛夏时候相比也不差什么,没多久便会大汗淋漓。    赶了一早上山路的黎菲茉双脚早就已经开始肿胀疼痛了,此时的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仪态修养、妇容妇德,在临近溪边的地方寻得一处相对安全的休憩之地,便迫不及待地蹬去鞋袜,四仰八叉地赤着双脚躺在了树荫底下,准备稍作休息以后等太阳不那么毒辣了再继续赶路。    “呀!有小偷!”    随着一阵疾风的略过,一道黑影从她眼前一闪而过,等她完全从怔愣中反应过来时,地上摊开的包袱中她特意预备的干粮,早就已经有一部分不翼而飞了。    “可恶的小偷,你说你偷什么不好呀,偏偏要把干粮里唯一带荤腥的牛肉酥饼全都偷去,看我捉到你后怎么收拾你。”黎菲茉望着还沾着油酥渣滓却空空如也的布包,一边咬牙切齿地说着一边也顾不得再穿鞋穿袜,光着双脚便着急忙慌地朝着黑影消失的密林深处追去,完全忘记了自己此时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不满五岁的小姑娘。    对于像她这样什么都不顾便贸贸然地跑进深山,任谁看到都会觉出她处事时的莽撞与不成熟。    至于这种意气用事的冒险行为所造成的不良后果,结果也是可想而知的。    随着黎菲茉的离去,刚刚还有些生气平时却鲜少有人问津的静谧之地,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除了鸟叫虫鸣,便是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小溪潺潺的流水声,只余树下草坪上那摊开的包袱和四处散落的鞋袜能证明,刚才这里真的有人来过……    “我,我这是跑到哪里去了?”黎菲茉一边停下脚步靠着棵大树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气喘吁吁,一边瞪大了那双水光流转的杏眼一脸茫然地望向四周。    “天呐,我该不会是迷路了吧。”天生就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她此时更是将路痴的特质发挥的淋漓尽致,总觉得不管是周围的树木还是脚下落叶堆就的小路,全都长得一个样,完全分不清她来时到底走的是哪条路了。    越来越不知所措的黎菲茉,这时不得不去面对自己已经在深山老林中迷了路的事实。    对于她当初为了点儿干粮便想也不想的闷头就往树林里追的莽撞行为更是后悔不跌,“这,这回可真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呀。就为了那么两块酥饼,鞋袜不要了不说,连干粮火镰什么的也都不知丢到哪儿去了,这下不是死定了吗?”    黎菲茉懊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脑洞大开的幻想起自己的下场来。    “也不知我接下来会是个什么光景。是在这树林里最后饥寒交迫的孤独死去,还是最终葬身野兽之口连尸首都留不下,要么就是上演现实版的‘鲁滨逊漂流记’,直接在这里当个十几年的野人,等到多年以后被进山的人无意间发现了才能重归文明社会……”    直到这时她才想起了以前村里的猎户特意向她们这群孩子们交代的话,让他们在没有大人陪伴的情况下不要随便去后山玩。    后山环境复杂,情况多变,就连经常出入后山,对周遭环境了如指掌的猎户、药农们都有在里面迷路的经历,更不用说她这么一个从来没有独自进入过后山的孩子。至于那些迷过路的大人们,要不是因为他们平时在山里习惯边走边做下记号,只怕他们也没那么容易很快便会被同行的伙伴发现并找到救出。    坐在地上也不知是在对谁耍赖、怄气的黎菲茉无奈地抓了抓已经乱蓬蓬的头发,强打起精神默念着《清心咒》,想要让自己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从佛经中慢慢静下心来的她,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开始从容不迫地细细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对接下来将要做的事也不禁暗自思量起来。    “咦?怎么这里能安静的一点声响也没有,刚才休息的地方还有小鸟在叫呢。”除了黎菲茉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听不到其他声响的树林简直寂静的不正常。意识情况有些不对劲的她害怕地“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可爱的小脑袋拨浪鼓似的左摇右转地观察着四周。    “真的是连一只鸟都没有呀,怎么会这样呢?莫非……莫非这里其实是什么猛兽的地盘,所以其他的小动物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就全都躲得远远的?”    “完了完了,这下可怎么办呀,难道我最终的结局是被一只极具领地意识的禽兽给吃掉?”好像已经预见到自己的悲惨下场,刚刚才冷静下来的她一时之间心如擂鼓,连呼吸都在极力地控制着,唯恐动静太大会招来那只不知道躲在哪里的禽兽。    此时的黎菲茉自己也说不上来她的内心是个什么滋味,焦躁不安也有,惊惧不已也是,还有因自己的一时冲动才让她陷入这般困境的后悔不迭,总之是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样样都有。    完全像个没头苍蝇般的一边急得团团转,一边嘴里还嘟嘟囔囔道:“也不知我当初是哪根筋没搭对,竟然敢在这个连活人都没有的地方放心大胆的瞎转悠……”    “小不点儿,你说哪里没有活人?”    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得黎菲茉赶忙循着声响扭头寻找,可脑袋都转悠晕了还是没能找出那突然出声的人来。    “呵呵,在这儿呢,再瞎转悠当心把脑袋转掉了。你还没回答我呢,谁说这里没有活人的?”    只见离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底下不知什么时候,竟站了一个身形高大身着玄色大氅的男子。因此人正站在树荫底下所以五官看得不甚清晰,可光凭那刀削一般的刚毅却不失精致的下巴和他周身所散发出的那种凛然、慑人的气势却不难猜出,这名男子的容貌、气质不定有多么出色。    黎菲茉虽然在前世是个不折不扣的好男色的宅女,并且将这一“恶习”印在骨子里随灵魂一直带到了这一世。    可她秉承“即使是流氓,也要做个有文化,有涵养,讲原则,守纪律的高素质女流氓”这一原则,对于姿容上佳的男色她从来只是单纯的欣赏,从没起过什么龌龊的念头。所以当她看到这样一个各方面都几近于满分的男子,并没有流露出那种令人厌恶的花痴相来。    只见她眼含着热泪将落未落,瘪着的小嘴微微蠕动,脸上的肌肉因一时激动而僵硬的动不了,一双灵动的妙眸映出的水光满是欣慰与如释重负。    如果这时有一个脑电波信号接收器,一定能收到黎菲茉发出的高频电波:“终于找到组织了!”     然而这样一副神情放到这么个小不点身上,却早已没了最初的那种设想。    不管是谁在看到眼前这个丫头后,都只会觉得这是一个走失在深山中,又惊又怕又委屈,求抱求摸求安慰的小可怜儿。     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经过这大半年强装伪萝莉的时日中,那种独属于萝莉才有的娇软语调和无辜神情,早已潜移默化地渗入到她的骨子里。现在不论是她的声音神态还是她的举手投足,都与那真正爱撒娇卖萌的小萝莉也没什么区别了。    萝莉的外壳御姐的心,没想到这两种完全矛盾的特质在她的身上却得到了诡异而又自然的融合。    看着眼前小姑娘那委屈却又因为惧怕而一直不敢落下的晶莹泪水,和那微微颤动却怎么也不敢发出声响的粉嫩小嘴儿,平素最是唯我独尊、肆意妄为的男子也不知是怎的,竟动了恻隐之心,将他周身凌厉、慑人的威压全都收了起来。    “原来你就是那个吓人的禽兽呀。”意识到那个身具王八之气的男子才是让这里连飞禽走兽的影子都见不到的根源所在,在那般无助情况下好容易才见到活人的黎菲茉不禁松了一口气,也不知是抽了什么风没经大脑便把想到的话全都秃噜了出来。    “原来你说没活人的意思,是把我归到禽兽类了呀,嗯。”    低沉却又富有磁性的声音慵懒中又带着些迷离,伴着那种令人生怖的危险气势迎面就朝黎菲茉袭来。声音不大语速也十分轻缓,可不知怎的就是让人听后不寒而栗。    尤其是那最后一声“嗯”,语调简直是千回百转,勾人魅惑。然而黎菲茉却觉得这最后一个字却比前面的话都要“威力巨大”,刚发出声音便让她差一点便跪在了地上,等音调绕过几个弯时,她周身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湿。     直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她仿佛置身于冰窖一般,刺骨的寒意从脚底一直蔓延至头顶。而被吓得呆若木鸡,面如土色的她此时似乎除了一动不动的顶着全身竖起的寒毛,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扎在那便什么事也做不了了。    只能双眼惊惧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个男子一步一步似踏在她的心上一般,迈着优雅而从容的步子从树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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