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牢的大门进去后，是一条曲折蜿蜒的走道。走道的石壁凹凸不平，像是随意挖掘出来的一条小径。每走几步路，都可以看到墙壁上挂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越往里走，地势越往下，就像整个石牢藏在地底下一般。作为江湖数一数二的山庄，内里自然有一些不足为外人知晓的隐秘。这石牢里关押着不少云海山庄的仇敌。 姜若一路上看到了好几个铁门紧闭的牢门。有的牢房传来低沉的咒骂声，有的牢房里则是安静地什么声音也没有。 “姜大人，主人就在前面！”小一在脑海里蹦跶着，为姜若指明了道路。 顺着一条阴暗而逼仄的通道，姜若终于看到了前面虚掩着门的石牢。 “啊——”里面突然传来一阵诡异地低吼声。 “啊巴——”随后又传来另一种恐惧的叫声，那叫声非常奇怪，嘶哑而诡异。 姜若闻言，连忙拿着小黑木盒子冲了进去。 石牢内，一个身着灰衣的奴仆此时跌坐在地上，浑身发抖。他满眼恐惧地望着前面那个疯子。 顾君意双眼血红，不断地想要扑向灰衣奴仆。可惜被铁链锁住了四肢，根本无法行动。顾君意疯狂地挣扎，很快脚腕上，手腕的铁链磨破了皮肤，渗透出了红色的血渍。但是他却像是没有知觉的野兽一样，不停地低吼着，想要挣脱束缚住四肢的铁链。 那灰衣奴仆见此，脸色惨白，面上都是惧怕的表情，不断地想要往后退。 “啊——”顾君意的吼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额头青筋暴起，脸上都是狰狞的表情。灰衣奴仆颤抖了几下，突然倒在地上，吓晕了过去。 “姜……姜大人……主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小一虽然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见到这一世成了疯子的主人，还是吓到了。 “被喂了忘尘丹，药性发作而已。”姜若淡淡地回应道。 姜若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顾君意面前。 “姜大人！危险！”小一在脑海里尖叫地提醒道。主人现在是疯狂状态，六亲不认。柳清越的这具身体又如此娇弱，会被撕成碎片的。 姜若却完全无视了小一的警告，蹲下来，睁着乌黑发亮的大眼睛，看着顾君意。 “又见面了。”姜若的声音婉转动听，带着一丝怀念。 顾君意听到声音，猛的抬头，看着面前的姜若。眼中嗜血的红光仍未褪去，脸上还是扭曲的杀意。 “君意，还记得我吗？”姜若温柔地说道。 顾君意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和疑惑。可惜，很快猩红又覆盖了整个眼睑。 顾君意消瘦如同枯骨的双手猛地向姜若的脖子抓去，嘴里不时发出低吼声。那细长的手上沾满了干涸的褐色血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哎，连你青梅竹马的柳清越都不记得了？”姜若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同情。 顾君意不停地挣扎着，仿佛要把全身最后的疯狂用尽一般。虽然无法站起身，仍然把墙壁上的锁链拉扯地叮铛作响。 姜若看着顾君意的样子，眉头微皱，再这么下去，只怕会力竭而亡。 略一思索，姜若打开了黑色小木盒，从中取出一个紫铜色的香炉。那香炉刚取出来的时候，就带着一股扑鼻的淡雅的香味。 姜若把香炉放在了顾君意够不到的地方后，开始慢慢观察起顾君意了。 眼前的顾君意蓬头垢面的趴在地上挣扎。虽然双手很用力地挣扎，但是他的脚却无力的在地上，没只是轻轻地抖了几下。 没过一会，顾君意就安静下来了，双手慢慢地地垂下来，整个人趴在地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姜若见此，上前一步，抓起顾君意的手，把起了脉。 “主人怎么样？”小一焦急地问道。 “不太好。药性太强，身体太虚弱，如果撑不了今晚，我们可以提早打道回府，结束这次任务了。”姜若说道。 “呜呜呜呜……主人……”小一闻言，在姜若的脑海里悲切地哭起来，甚至哭地打嗝了。 “太吵了。”姜若揉了揉额头，头疼地喝止道。 “可是……主人……呜呜……”小一哽咽着哭道。 “如果你再哭，也许我没办法救他了。”姜若的声音平静中带着威胁。 “呜——唔——好”脑海里的声音终于安静了一会。 姜若把顾君意已经有些破烂的外袍从后背撕开，露出了背部的肌肉。一条粗长的刀疤从肩膀到腰部，这疤痕上的肉还带着一点粉嫩，看来是刚结疤没多久。姜若轻轻拂过那道疤痕，灵动的眼眸中有一丝懊恼。 这么长的一条疤痕，也不知道是顾祈下的手，还是顾言的手笔。顾君意虽然看起来少年得意，其实不过是父子淡漠，兄弟阋墙。 也幸亏顾君意年轻，否则这么长一刀下去，躺在地上的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对于姜若这些行为，顾君意仍然没有什么反应，仿佛现在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身体。 姜若从黑色小木盒里拿出了一包银针，快速地在顾君意的背部几个重要的穴位施展开了针法。顾君意的身体抖动了几下后，趴在地上昏睡过去。 这一套针法是药王庄独传的急救针灸方法。当然姜若在药王庄的那一套针法基础上，做了改良，也加了镇定效果。 等施展完一套针法后，姜若收回针，累地坐在地上休息。这具柳清越的身体，体质实在太差了。虽然柳清越是药王庄的三小姐，从小有无数的药材调理着身体，可是也架不住先天不足。 姜若接手的这具身体的主人，几天前已经一命呜呼了。而姜若接手后，不过是借了几个月的身体使用期而已。 休息了一会，姜若给顾君意把了把脉，刚才那种强弩之末的脉象已经平稳了许多。 姜若伸手把顾君意遮住脸颊的凌乱的头发拨到一边。 顾君意脸庞消瘦，脸色惨白，嘴唇干裂而带着血丝。双眼紧闭，眉头微皱，似乎陷入了噩梦之中。 姜若托起顾君意的下巴，轻轻掰开了他干涸的嘴巴，把一小瓶的药酒往嘴里倒。顾君意喝进去一点后，猛的咳嗽了几声，但是脸色终于稍微好看一点了。 这药酒是药王庄的特酿，里面用了十几种药材，最适合身体虚弱的人温养。 姜若把剩下的药酒喂进顾君意的口中，小部分的酒从嘴角漏了出来，沾湿了衣襟。姜若拿出素色的巾帕，擦了擦顾君意的嘴角。 本来正昏睡的顾君意眼球转动了几下，忽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像带着浓浓的迷雾。他直愣愣地看着姜若，眼都不眨一下。 “这么快就醒了啊。”姜若笑着说道，收回了正在擦拭嘴角的手。 顾君意没有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姜若。 “怎么了？认得我是谁吗？”姜若试探地问道。 顾君意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但是眼神一直没有离开姜若。 “完了，完了，主人这是傻掉了吗？”小一看到顾君意的样子，忍不住又在脑海里蹦哒地问道。 姜若对着顾君意挥了挥手，顾君意仍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一直盯着姜若看。 “大概真傻了吧。”姜若对小一说道。 “那怎么办？”小一着急地问道。 “反正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姜若说道。 “……”小一再次被气到。 姜若把地上那紫铜色的香炉收进黑色小木盒中，准备先离开石牢。出来已经几个时辰了，万一被人发现实在不妙。 “既然醒了，那我先回去了。”姜若对着顾君意说道。 本来没有任何反应的顾君意眼珠突然转了转，猛地伸出手来，拉住了姜若的手腕。 顾君意的那双眼睛幽深不见底，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光。他抿着嘴看着姜若，抓着姜若的手腕越来越用力。 姜若吃痛，眉头一皱，低声喝道：“松手。” 顾君意闻言，竟十分听话，连忙松开了手。 姜若摸了摸有些红的手腕，有点恼怒地瞪了顾君意一眼，果然是个疯子。 “你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姜若问道。 顾君意依然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姜若的手腕，眼中尽是不解，似乎不明白姜若的问题。 姜若叹了口气，暗想，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问一个疯子。 “姜大人快走！巡逻的人要来了。”小一的警告声响了起来。 姜若闻言，连忙起身，看了一眼地上傻傻地顾君意后，施展轻功步伐，向门外出去。 “乖乖呆在这里，很快接你出去。”走之前，姜若对顾君意说道。 顾君意看着姜若离去的背影，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眼底幽暗一片。 过了好一会，顾君意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猩红又爬上了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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