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睡过这么黑甜的一觉,未曾做梦。
此时精神饱足。
她突然站起身来,拨开服侍她的丫头,冲到殿内穿衣镜前,自己脱掉上衣,将绷带解开。
一层又一层,最后露出肩上的伤口。
被敷着黑糊糊的药膏,随着纱布,也有部分药膏随之剥落,看得出大半疮口处。
“没有……终于没有了……”沈氏涕泪交加,发出肆意的笑声。
疮面上,没有人脸,有些伤处已经露出粉红色新生的肉,显示已在慢慢愈合。
沈氏终于放心,坐回梳妆台前,让侍女们帮她梳洗装扮。
有人捧着两个首饰盒给她看,“郡王妃,您上次去宝庆记定的新首饰到了,今日要不要试试新钗?”
她扫了两眼,指了一指,那人便将一套镶红蓝宝花丝金凤钗取出,小心翼翼给她插在发髻间。
那套凤钗分做正凤钗一支,偏凤钗两支,工艺精湛细腻,栩栩如生。除镶着硕大的红宝石和蓝宝石外,凤头口衔垂珠都是坠着如拇指大小的珍珠和小金如意坠角,端的是华丽贵气。
敷上粉,描眉,取胭脂化开薄薄的印上两颊和眼尾,涂上口脂,遮住病容。
穿上那件银丝绣着蝶戏牡丹的罩袍,她就又是那个神采飞扬的安定郡王妃了。
沈氏意得志满,走到大殿门前,望着天空。
太阳初升,霞光万道,今日显然又是一个好天气。
她幸福的叹了口气,转身欲吩咐下人。
殿内没有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那群垂头待命的侍女中,有一人格外不同。
那人高高昂起头,露出嘲讽之意。
半个脸因为烫伤,长满了大小不一的水泡,正是纤巧。
沈氏大惊失色,后退一步,又瞧见人群中还有一个微微佝偻的老妇人,抬起头来,露出一模一样的嘲讽的笑容。
那是因为治人面疮久治未愈,她在痛苦中一怒之下命令打死的医婆。
还有穿衣镜那边,站着的是当年赵元泰酒宴后带回来的歌姬,因为打破了一面镜子,被她借口推到井里淹死。
窗后的,是因为怀孕被她下药毒杀的妾室,手里抱着一个拖着肠子的婴儿。
大殿内,黑暗之中,越来越多的鬼影浮现出来。
“啊啊啊——”肩上人面疮的伤口又开始痛了,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肉里挣脱出来,肿胀难忍。
还有,身体其他地方,也有。
……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娘提着一篮子头花在街边兜售,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很是困窘的样子。
因那样式都不时兴,年轻点的小娘子不喜欢,上了年纪的又嫌贵了,絮絮叨叨讲价半天,最后还是没买。
等了一个上午,仍未卖得几个铜板。
她心里焦急,四下打量来往路人,面露企盼之意。
一辆宽敞朴素的通幰牛车缓缓驶过,路过她时突然停了下来。车内有个女子声音说道:“澄月,你将那篮头花都买了。”
不多时就有个穿月白色团鹤圆领袍丫头下来,递给她二两银子说道:“这银子你拿着,头花给我罢。”
这老大娘心中不安,“使不得,这篮子东西轻贱,当不得这么多钱。”
“我家女郎心慈,这点银子不算什么,对你可是救命钱。女郎说,叫你赶紧回去给儿子请大夫罢,别耽搁了。”说完只把银子掷她怀里,提着篮子上车。
老大娘捧着银子,含泪道:“多谢贵人看顾。”
不住的千恩万谢。
那牛车重新开始前进。老大娘望着那车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诶,她们怎么知道我儿病了呢?”
车中的真珠随手把玩着那些头花,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不过是代某人做原本的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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