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那小子又来了呢!”
“看起来很痴情嘛!怎么,不考虑考虑?”
我抬起头,看着她,慢慢的摇了摇头。
来人是带着浓妆的女人,一抹性感的小黑皮裙,偏欧式的妆容,让她本就精致的五官更为立体。
很美,这是毫无疑问的。
可漆黑的眼神却泛着空洞。
每次看着我的时候,就像是对着一块玻璃,嘴角一直扬着一抹魅惑得惊心动魄的笑。
她是酒吧的常客,或是看着我这清汤挂面的样子,出现在这酒吧里有点突兀。
每天都喜欢来拿着杯酒来和我聊一两句。
我不怎么说话,就是淡淡的听着,很少会应一两声。
可她还是喜欢和我说话。说,就喜欢我这幅书呆子的样子,看着舒服,像极了她的妹妹。
就像现在这样,半个身子倚在吧台旁,那纤细得过分的手夹着烟,徐徐的吐出烟雾。另一只手腕搭在吧台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吧台上敲着,黑色的指甲就像她今晚的妆容,很是鬼魅。
她照例喜欢吸完烟后,捏着我的下巴,朝我吐一口烟。
然后娇媚的笑着,“就喜欢你这规规矩矩的样子。”
酒吧门口,一阵戏谑粗狂的笑声传了过来。
几个男人就围了过来,吹着口哨,说话的语气带着轻浮。
打量在她身上的神色让我有点不舒服。
他们没有看我,极为熟练的口吻和轻佻的语气。
“小妹妹,来杯酒。”
我看了他们一眼,默不做声的拿起酒柜的酒,给他们倒了一杯,递了过去。
是酒吧的新品伏特加,应该是他们来这喝得最贵的一次。
女人和他们嬉笑怒骂着,被他们簇拥着走向了舞池。
她没有告诉过我她的名字,只是让自己喊她姐。
她说,她有个妹妹,可是很小就没见过。她妹妹应该和我一样,是个呆呆愣愣的大学生了。
她说,小时候想去看她,没机会,也没钱,现在有钱了,却成了这副不能见人的样子。
我说,你很美。
那是我第一次开口和她说话。
她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依旧呛了我一脸烟。道,以后喊姐吧!就这样挺好。
她总喜欢好学生,书呆子的叫我,好像在从我身上渴求着什么。其实她不知道,我和她是一类人。
我的神色扫过角落里白衬衫的少年人,只是不经意的一眼,就收回目光,照旧擦着杯子。
“来杯酒。”
久违的声线带着少年特有的俊郎和清醇。
入目是一张清俊而阳光的笑脸,以及那抹……不自然的笑容。
我擦着杯子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了他一眼,拿起一旁的酒,倒了一杯。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我用手腹在杯沿摩挲了好久,刻意得让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
他应该是注意到我的笑了,不然不会在我把酒递过去的时候诧异探究的看着我。
他接过酒后倒是没说话了,有一下没一下的抿着酒。
在这喧杂的酒吧,他却沉默得有些尴尬了。
“萤萤,其实……那些事我早就知道了。……在你认识我哥之前。”
我拿着手里的布巾一怔,抬头对上神色有些闪躲的却倔强的看着自己的眸子。
周遭充斥着人群尖的叫,扭动得夸张的身躯,歌曲的喧杂刺耳。可我己却是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的场景有些恍忽,虚虚叠叠。
……
那年,
高中让我第一次体会到了生活除了黑色,还可以有别的颜色。
我是一个刚从小山村考上大城里里重点高中的土姑娘。
那慢慢被我遗忘的落魄不堪的出生,在第一次考试结果出来的时候,又开始侵占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生活。
在这个与我格格不入的大城市里,我贫瘠得只能在成绩上找所谓的优越感,以此安慰我那颗从小山村走出来的自卑的心。
……
“夏萤,这次你进步了很大哦,比前几次的月考进了几百名呢!”
一个女生小脸娇媚,趴着我桌子上笑嘻嘻的说着。
陆菲菲,我现在的班长,家里很富裕,有个天天来接送她的母亲。一袭黑直的长发,一身白色的百褶裙,生活得就像是一个精致的公主。
人在渴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时,好像就会拼命的掩饰,然后又忍不住的去靠近。
就像现在,我是陆菲菲最好的朋友。
“听说附近开了一家酒吧呢,要不晚上……”
陆菲菲脸上闪烁着兴奋,眼睛里是与她平常乖乖女形象不符的促狭。
我抬起头,握着笔的手紧了紧。
“哎呀!你就全当陪我去玩玩嘛!好嘛?嗯?”
陆菲菲抱着我的手臂,一阵软磨硬泡,撒娇卖萌。如果我是个男生,相信会更受用。
“每次都是这招,好啦,好啦,陪你去。”
我放下笔笑了笑。
晚上,教学楼下。
我看着一旁的垃圾桶,慢慢踱着步子走了过去,把口袋里那张拽了很久的优惠卷扔了进去。
身边走过的同学渐渐的稀疏了,这时我才听到陆菲菲雀跃的笑声。
“莹莹!”
她飞快的朝我扑了过来,抱着我的手臂语气激扬,“我们走吧。”
我笑着朝她看了过去,在她笑颜如花的脸上,我看到了她精心的妆容。突然有点呼吸不上来。
自己在这等了这么久,原来……
“萤萤,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啊!”
“我……”
还没等我开口,她继续自顾自的说着。
“你知道吗,浩哲学长今天也会去呢!还是那的主唱。哎呀,你可能不记得了,就是上次我们遇到的那个学长啊!”
李浩哲啊!我脑海里浮现那天那个模糊的身影。
“听说今晚他还会弹吉他呢!怎么办,怎么办,我好激动啊!我这样是不是很没出息啊!”陆菲菲羞赫的拉着我的手,娇笑的垂着头。
“你喜欢他啊!”
她低头笑了笑,慢慢的点了点头。
“他挺好的。”我随意的说道。还没等我迈出步子,就被她拽住了,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一字一句道,“那是,我看上的人。”然后,她挽着我的手,笑得不成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敌意。
直到,到了酒吧,我才被那股热闹吓回了神,真的是被吓的。
那股吵杂让我一直皱着眉,绚丽繁杂的灯光让我有点晕乎乎的。
“有意思吧!”陆菲菲拉着我跑到吧台,在我耳边说道。
我握着一杯饮料,缓了很久,看着她兴奋的神色点了点头。
这时,舞台上一阵架子鼓的声音传来,少年身影直立,背着吉他,一身劲酷利落的打扮,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容十分夺目。他的散漫的眼神里带着一股不经意的诱人,我甚至有一种他朝我看过来的错觉。
我垂下头去,才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陆菲菲的身影了。
那边的欢呼声还未停止,伴着歌声随着而来一阵尖叫声迭起。
我摇着手里的饮料,看着那边热闹的场景,突然觉得这里好像也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糟糕,至少着饮料还是很好喝的。
慢慢的一杯饮料被我喝得七七八八,周身好像安静了不少,连那重金属的音调都模模糊糊起来,眼前的人影重重叠叠。
伴着最后的尾音,尖叫声再次攀升。我迷瞪着眼睛看了过去,一个娇俏的身影蹿上了舞台。
陆菲菲?
我晃了晃脑袋,有些泛晕,她依旧是高傲自信的样子,从少年手里拿过麦,引起了周围的一阵欢呼。可我却怎么也听不清她说了什么,晕乎乎的趴着桌子上。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喝醉了,可那不是饮料吗?
……
“李浩哲,你今晚在这主唱就应该料到我会来吧!所以我现在出现在这你不应该意外吧!”
陆菲菲拿着话筒,神色自若,甚至还有些挑衅,没有一点刚刚的娇羞模样。
“陆菲菲,你想干什么?”李浩哲眉头蹙起,神色一凛。
陆菲菲勾了勾嘴角,似挑衅的盯着李浩哲,拿起话筒。声音不急不缓的喊了出来,“李浩哲,没看出来吗?我喜欢你啊!嗯?”
顿时台下一阵起哄声,口哨声应声而起。
李浩哲着急的往一个角落看了过去,而看到的只有黑漆漆的一片。等他收回目光的时候,陆菲菲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他匆匆扯下身上的吉他,往地上一扔,抢过陆菲菲手里的话筒,拽着她的往后台走去。
“干嘛啊!你放手!你放手啊!李浩哲!”手腕被强扯的不适让她挣扎起来。
可男生的绝对力量面前,她还是被连拖带拽的带到了酒吧的后街。
“李浩哲我让你放手!”陆菲菲的声音有些刺耳,脚步踉跄。
她看着拽着自己的手,扑了过去,咬了一口,一股铁锈味。
“啊!”
李浩哲一声低呼,甩开了她。陆菲菲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形。
精心打理过的秀发,此刻凌乱的遮住了她俏丽的小脸,狼狈不堪。
“呵,呵呵呵!!”
随即,她垂着头笑了起来,低低沉沉的有些阴寒。
“陆菲菲,你到底还要怎么样。上次我说得已经够明白了。就算你今晚这么闹下去,结果还是一样。”
李浩哲看着她的侧影,街道昏暗的灯光把她的身影拉得纤长。
“结果,呵!什么结果。你喜欢夏萤吗?”陆菲菲笑着看着李浩哲,神色接近苍凉。“这句话我已经听够了,我受够了你的拒绝。可没关系啊!夏萤她又不知道。她不知道我们早就认识了,不知道我早就被拒绝了,她也不知道你喜欢的人……是她啊。”
“哦,对了。今晚我是带着她一起来的。我说,我很喜欢李浩哲,我要准备向他告白。嗯……哼哼,哈哈!你不是打算向她告白吗?你去啊!多有趣啊,刚拒绝她的好闺蜜,就向她告白。”
陆菲菲靠在贴满广告的墙上,背微微缩着,低低的笑着,还呛了好几下。
“陆菲菲……”李浩哲咬着牙看着眼前的女人,转身跑进了酒吧。
“呵!呵呵呵……”陆菲菲靠着墙,嘴角倔强的勾了起来。
……
“嗯……”
我挣扎的睁开眼睛,爬了起来,眼前是熟悉天花板。我不是在酒吧吗,怎么在……寝室?
我刚想说话,嗓子就一阵生疼,下床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才好受了一点。
“诶!夏萤你醒了啊!昨晚送你回来的小帅哥是谁啊。”
“嗯?”我懵懵的看着一个个眉飞色舞兴致勃勃的八卦小分队们疑惑道,“什么小帅哥。”
“哦!有情况。”她们的语气拖得让人觉得煞有其事的样子。
“昨晚,那小帅哥红着一张脸,嘱咐我们好好照顾你呢。说吧,你都干了什么啊!”
“没啊,好了好了,上课了。”
我微微红着脸冲进了卫生间。因为我想起来了,好像有个人把我抱了回来,而且我……好像还咬了什么东西,不过我只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小点。
教室。
我踩着铃声走进了教室,刚坐下来,就看到一个面包放在桌子上,我朝身边的陆菲菲笑了笑。
“谢谢啊!不过你……”昨晚。
“嘭!”
她毫无预兆的推翻我的桌子,生生把我的话逼了回去,我看着地上散落一地文具书本愣了愣。
“菲菲,你……怎么了?”
“滚!”
当天,陆菲菲就换了个位置。除了“滚”,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然后,陆续的几天里,我的桌子上总会放着各式各样的早餐。
……
“唉,真是看不出来。难怪家长会从来都没看过她的家长。”
“觉得没面子呗!毕竟家境那么落魄,妈妈还跟人跑了。”
“别这么说,人家高傲着呢!闺蜜都是陆菲菲那样的富二代。哈哈哈!”
我靠在墙角,拽着书包,步子再也迈不上去了,一声不吭的缩在角落,直到她们走远。
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刚刚的话紧紧的勒住了我的呼吸,伤口再一次在别人面前被生生的撕裂开,鲜血淋漓。
突然,肩膀吃痛,我还未抬起头,就听到了一声嗤笑。
“家境不好也就算了,还抢人男朋友。”
“你说什么!”我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
“怎么?还不让人说了。下面的通知栏可是写得清清楚楚啊!”
我猛的跑了下去。
当我看着那块小黑板上的内容的时候,我却没有了勇气。周围的讽刺,奚落,就像困扰我这么久的噩梦一样,纠缠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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