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列太监宫娥排在门口,静静等候,可半天了他还没跨过门槛去。执事太监忍不住催促:“请驸马爷不要耽误时辰。”连催两遍,冯立羽长出口气,一步踏进门。

进了宫门,是一片开阔的小广场一样阔大的庭院,后面还有几扇殿门,由内侍宫娥引领着,连跨几道门槛,又穿过一通长长的廊房,这才到了公主的寝殿。

寝殿门口,早有端着红盘漆碗的宫娥在等候。冯立羽刚进一步,两边宫娥先请他喝茶水,他略抿了一口就放下。再进一步,两边宫娥又请他喝碗茶,他好不诧异,这是什么规矩,但初来乍到又不好问,只得再敷衍,一口吃出来,这是玫瑰茶,之前那一口是清茶。进到第三步,又是一碗菊花茶……他一共喝了八杯茶,才走入寝殿。

寝殿内并不见公主,只有四个大宫娥一字排开,每人托着一个红盘子。见此情景,他的第一反应是轻轻松了口气,但不明白这四个宫娥出现的用意。

为首的大宫娥领着人向他行礼。

“恭喜驸马爷花烛之喜。”

冯立羽摇摇晃晃的,好像酒喝多了站不稳,淡淡“唔”了一声,指一指红盘,大着舌头问:“尔等这是何意?”

大宫娥道:“婢子丹梅,奉命在此恭迎驸马爷。公主娘娘亲自备下三道题目,请驸马爷作答。”

冯立羽一愕,不料洞房之内还要考试。

丹梅朗声续道:“三题答对,请入洞房。若答不对,便要罚跪当庭,读书整夜。”

冯立羽闻言心中窃喜,大呼“侥幸”,以手加额。回转身子来,也不装醉了,却又不动声色,沉吟道:“读书整夜便罢了,为何还要罚跪?”

丹梅道:“驸马爷堂堂新科状元,连中三元是个天大的才子,公主出题,不过闺阁把戏尔,如果连这都答不上来,驸马岂非欺世盗名,名不副实?罚跪读书正为惩戒。”

冯立羽略不迟疑,把心一横,跪就跪吧!面上冷笑道:“别的考生来应试,恐怕要被公主吓倒,下官不才,正如姑娘所说,却是考过状元的。就请公主三题,试试下官学问如何。”

于是宫娥托出三个信封,冯立羽一一拆视,几乎立即就想好了,却不敢就答。

他拿着题纸,在前殿中徘徊摇摆,脑袋打着圈子,又是蹙眉又是仄牙,一会儿叹息“哎呀”,一会儿咕哝“难!难!难!”,作尽穷酸百态,忽然把手一敲,欢喜道:“哦,有了。”

他解第一题道:“公主的上联是‘天上月圆,地下月半,月月月圆逢月半。’”刻意蹙了下眉,“下官苦思冥想,给出的下联是‘今日年尾,明日年头,年年年尾接年头。’”

丹梅笑道:“驸马爷对得工整已极。请解第二题。”

冯立羽道:“第二题就更不好对了。‘雨打沙滩,沉一渚,陈一渚。’难为公主聪慧,怎么想得出来,真要把我考倒了。”回身指着桌上的半截红烛,“幸好有这对龙凤喜烛,令我茅塞顿开。我给的下联就是‘风吹腊烛,流半边,留半边。’”

丹梅微笑颔首。

第三题不必她请教,冯立羽把头一垂,哀叹道:“我从前自负才高,谁知公主虽是闺阁女儿,却更胜我一筹。”照着题目念道,“‘趵突泉啸八声,石上四声,石下四声,声绕一池春水’这一联堪称绝对,在下苦思冥想,自认解不出来。”拱手敬佩道,“是公主胜了。”

丹梅脸上闪过一抹错愕,轻轻“噫”了一声,忍不住回头,似乎在等背后公主的裁定。

冯立羽不禁跟着向丹梅身后望了一眼,那边三重帷幔,帷幔之后尚且有八扇围屏遮挡。在围屏之后才是内寝。公主此刻想必就坐在内寝之中。

丹梅静候了片刻,公主在里面绝不闻半点声息,她便做主道:“既然驸马爷没有三题俱中,那么按照约定,就请出去,在外面庭院中罚跪读书到天亮。”

她话一说完,身后小宫娥捧上来一本提前备好的书籍。

………………

皇家规矩大,公主驸马虽然结成夫妻,仍旧君臣有别。

除却花烛喜夜,将来过日子只有公主召驸马侍寝一说,驸马不得召唤,等闲不能觐见。换了别的驸马,为了常常能和公主团聚,少不免想方设法买通公主左右,以求他们在娘娘面前美言通曲,提醒公主时常宠幸驸马。

可到了冯立羽这里,他只觉得皇帝家定下这套规矩简直是送给他天大的便宜,唯愿以后公主房檐下的两盏宫灯,夜夜长黑,永不亮起。

因此,冯立羽别的不怕,最怕洞房花烛,只要熬过今晚,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他翻过第三页书,不知不觉抬头看天,眼见天色渐明。

原以为最难过的一关,居然就这样轻轻松松地闯了过去。好像除了膝盖酸痛,待会儿可能站不起来,一切都将有惊无险。

他内心情不自禁地感到侥幸,才觉得庆幸,突然脸色巨变,握着手里的书,弓腰蜷曲,弯下了身子。

好吧,他被恶整了。现在才明白过来公主寝殿门口安排下八杯茶的用意,先是不停让他喝茶,然后找个题目罚跪读书,现在他跪在庭院里内急,转头一看,除了三面院墙,到处找不到登东之所,效果就出来了。

不行,越来越不能忍,再次仰头把天色一看,现在离五更天亮还有半柱香,简直岂有此理,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把书一扔,离地蹿出,到了院墙底下,纵身一跃就翻墙而出。不是他不讲信用,实在是等不得。

他来的时候记得外面有个宫娥们住的偏殿,里面应该有她们平时用的茅厕,这个时辰绝对没有人光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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