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爷生病躺在屋里,你还会不会带白芷姐姐离开?”谷雨走上前,低声问了一句。
王小天看着白芷,满眼浑浊,本就病恹的面上,此刻竟青了一块,就似丢了魂魄的人一般,没了意识。
白芷背过身去,以袖擦干面上的泪痕,迎着风,拼命的吸着,许久,许久……
卯时,诸葛长风从屋里出来,沉重地向王小天走来“王大爷意识不清,半脸歪斜并且——并且半身偏瘫,是中风之证,今后偏身不遂甚至——甚至痴呆麻木也不是不无可能”
王小天脸色沉得更甚,没有大悲大落,似已经料到。
这刻,白芷转过身来,上前一步道“……相公,还记得一年前我们沅水畔的初识吗?我弯膝饮水,你赤脚要淌河,我嫌你污染水源,你说我刁蛮无理,于是我们持刀相向,孰料,你一招戳破我的衣衫刺伤我的肩臂,羞愧的你向我道歉连连,你搀扶我四处寻医,即使暴露我南夷人的身份,你并没有因此羞辱或是遗弃,反而在我受人欺负之时为我挺身而出,那一份感动至今还让我暖暖于心……”白芷明明面露笑容,奈何声音颤抖得令人心碎。
“怎会忘记、怎会忘记……”王小天连连应声,不由得满面眼泪纵横。
“不——今日起,你必须忘记,从此,你我路人不再想干……”白芷言语突然变得犀利锋芒,她悄声取下腰中匕首,更进一步挨近王小天。
她低眉落目,拉起王小天的左手,掀开衣袖,一根红绳露了出来。她噙泪抚摸着它,像似同它告辞,又像似同它诀别,突然,她眼神一转,尖锐起来,亮出先前取下的匕首,斩钉截铁朝它一割,顿时,红绳被截断,半挂在王小天腕上,才不过眨眼功夫,便从腕上滑下。
王小天哑然,下意识弓腰一挽,还是迟了一步,红绳先一步掉了地上。
谷雨心里大颤,不由得绷紧身体,冷汗直冒。
“既无望相逢,就别再惦念!从今以后,你我均是天涯之人,一别过后见面无期,珍重!”白芷决绝的扭了头,风尘四起,粘了她一身尘埃,她朝前而去,没有再回过头,一阵风来,吹起她腰间铃铛“哐哐”作响……
“不、不、不——白芷……”王小天的内心,犹如巨石投水,激起大浪冲天,他在身后撕心裂肺的唤着曾经的爱人,即便捶地嗑血,她也再没有回头……
方信走了出来,见着白芷绝尘而去,长舒了一口气,这才闲下心去搀扶瘫坐在地上王小天“走了便结了,今后表弟若洗心革面,不再与那女人往来,便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王小天一把推开方信递来的双手,面无白纸,身冷似冰,如同死人一般。
他呆呆的看着地上截断的红绳,往昔美好历历在目,环绕于脑挥之不去……
一念生,一念死,此刻,对未来了无生趣的日子一眼望到了头,就这一刻,他无欲,无念,无思……
想着,想着……他嘴角突然一扬,似解脱,似告别……众人还来不及识得他心如死灰,王小天便一头扑去撞在树上,顷刻间,鲜血直流,染红了树干,染红了地面……
“小天——!!!”这一幕刚好被妇人看见,他惊叫着直扑过来。
“娘,此生、此生的我就是、是一个错误,顾忌不得父母情、情绪是为不孝,陪伴不了、了妻子是为不忠,这、这不忠不孝之名我,我是难以推诿。你们都是、是我最爱之人,我无法、无法选择,只有一死、才能解、解脱。表哥……表哥替、替我照顾好爹娘,我、我来生当、当、当牛做、做马,再谢、谢……”话未尽,王小天便脑袋一斜,倒在了冰冷的血泊中。
……
按照当地习俗,王小天的遗体在家中存放了两天后下葬,待王魁山醒来时王小天已经入土为安。正如诸葛长风所料,王魁山醒来便痴痴呆呆偏身不遂,时时傻笑,时时抽泣,犹如三岁孩童,似乎,并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或许这样对姑父来说也是一种解脱……”方信道。
“谢谢四位近日来的帮助,姑母遭遇变故不宜再费心神,由我来答谢恭送几位,我在马场挑了一辆上好的马车就拴在前院,四位可自行取用”
“那你呢,你怎么办?”谷雨问道
“我就此辞去私塾先生一职,在家好好伺候二老,世道凶险,还望珍重……”道完,方信便挪身而去。
又是一日夕落时,农耕而归的村民三三两两结成伴,有说有笑踩着余晖,径直往村里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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