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捏着他的手臂,半点不敢放松,隔着季海川的背廓,她偷着半眼注视着围观之人。

季海川唇角一扬,轻轻侧身将贴在身后的女子温柔一望,半分窃喜半分宠溺。

既而正过身来双手一叠,向围观之人敬道“不好意思叨扰各位了,在下与、与娘子新婚燕尔,方才途遇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娘子这才触景生情说是想了父母,所以才忍不住大庭广众之下嚎啕大哭,谢谢各位关怀,我这就带着娘子回家省亲了!”

“还以为夫妻打架呢,虚惊一场”

“散了散了……”

“哎,没得戏看喽……”

季海川一席话,围观之人或是心里一松,或是心里失望,都觉没趣,便渐渐散了去。

“娘子?!省亲?!”都是些什么话,谷雨躲在身后,心里揣摩着季海川之意,该不会趁机占人便宜吧?真是的,世风日下,连同路都要算计,当真雪中送碳难,火上浇油易啊!

正值最后一个围观之人退去,谷雨气鼓鼓跃到季海川面前,冷不丁给了他一拳“喂,好啊,乘人之危你可真是在行!”

季海川捂着那一拳捶在的部位,眉色一动,反而笑得更甚“看样子,你憋的那口气总算得了发泄。”连生气都有了精神,季海川终于松了一口气。

“别打岔,说你呢,为何占我便宜,谁是你的娘子了?!”谷雨咬着唇,理直气壮向季海川呵斥道。

季海川别过脸去,嘻着嘴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此刻,心里喜悦得很,任凭谷雨怎样责骂他都不动怒“你方才的那动作,让那些人误会在先,我也不过顺他们话说而已。你看看,如果我非一老一实给他们解释你嚎啕大哭的原因,没几个人信不说,指不定还要围着咱俩唠叨到什么时辰。”

谷雨心里一琢磨,好像确实就那么一回事,算了,本就心烦得很,就不去和他锱铢必较了。

想及此,谷雨紧绷的脸松了下来,有气无力的长叹了一声。

“……”

“我不知你为何如此魂不守舍,看样子你心里藏着的事还不少。我娘说过,活着本就不易,何苦还为难了自己,大千世界能有几人活成了想象中的模样?你是为寻赤珠一事烦恼也罢,是为了红耳鼠和南夷人两宗事件烦恼也罢,记得,有事不要憋在心里,若你发泄不了,寻我来揍两拳出出气,我也是甘愿的……”

谷雨抬起眸来,望着他圆正正的瞳目,瞳中零星闪耀,水波斑斓,不似玩笑之话。

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怎突然这样正儿八经起来,谷雨心里一酸,感动得紧。

或许如他所说,该是要发泄吧,不然,该是如何面对将来,该是如何振作起来完成自己想做之事?

“……季小川,你喜欢湘儿也是这种感觉吗?整日恍恍惚惚,浑浑噩噩的,就像变了一个人,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谷雨转过身去,暗沉了神色,悲声问道。

“……”

“……”

“原来,她有了心上人吗?”季海川扑通一下,心凉到肚腹。女子能对一名男子敞怀诉说此事,说明这男子一定不是她思慕的对象。“是诸葛长风?还是司竹空?”季海川不停闪现着两人的名字。

“……你是喜欢上谁了吗?”季海川心里隐隐苦涩,隐隐失望。

“……”

谷雨摇摇头,道“就像紫鸢,这样痴痴爱慕一人,已经卑微至极,却还是换不来司竹空正眼相待。白芷姐姐同王小天就算结成了夫妻,却也还是分崩离析。而你,同湘儿青梅竹马,却也没能如愿在一起,我在想,爱慕一人是这样痛苦,又何苦当初就喜欢上呢?”

湘儿,白芷,紫鸢,无论是郎情妾意还是一厢情愿,她们似乎都很是痛苦。而自己,莫名其妙对视上司竹空的那双瞳目,却也被折磨得魂魄离体,“苦涩”是她对情窦初开最初的体验。

“……”

“……怎能这样想,人的一生中,至少该有那么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也不求共结连理,只求在最美的芳华遇见一次美丽的邂逅。苦也好,甜也罢,不过是丰满了人生的记忆,刻骨铭心……”

谷雨看着季海川,他此番深沉犹如智者,真是深藏不露,明明苦涩的感觉都被他形容得如此凄美,谷雨第一次觉得在他面前,是如此幼稚和渺小。

“无论他是谁,喜欢也好,厌恶也罢,都是对他此番印象的铭记,还好只是情窦初开,不至于深刻到什么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别胡思想了,该记住的记住,该忘的,也就忘了吧,我们还有好多正事要做,你若不坚强,谁能替你坚强?你若不坚强,你心心念念之事,谁替你去完成?”

“……”

真的是这样吗?季海川分明劝着谷雨,怎就像感觉在劝自己?五十步笑百步,当是可笑!那又如何,有的感情,既然没有捅破,还是掩藏起来比较好,这样,至少一厢情愿还不会导致颜面尽失,即使难受却不会遍体鳞伤。

可是,方才谷雨言外之意有了意中之人,他心里明明痛得紧,还虚情假意劝着她,他忽地觉得讽刺极了,是在劝退自己吗?可是,在情感萌发之时打住,还可断了一场情劫,奈何这情感萌发得冒了芽,生了根,也就从不了这个理。这都不过是劝人容易劝己难的笑话罢了。

“季小川,你怎么了?”谷雨晃动着五指在季海川面前摆了摆。

季海川这才回过神来,苦苦一笑,道“你呀,就是误以为别人的好意是男女之情,才会混为一谈”

“是嘛?!”谷雨喃喃自问。

“别胡思乱想了,走吧,赶紧寻林四娘去,这才是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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