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谷雨的反应便知,她对他之言突然在意起来,弟子一闻,不由得越发得劲,声情并茂描述着“哪可能的事,入门诺多年,压根没见着掌门发过如此大的火。”

“你是不知,他一掌便拍断座椅上的龙腾扶手,吓得众人跪倒一片……”弟子比手画脚,说得激动,口水难免喷得四溅,话尽,他才卷了一团衣袖在嘴上擦了擦。

“竟是这样的后果?”谷雨沉淀在心里的不安,此刻又夹杂了几分浓烈的愧疚。

“后悔了吗?”谷雨心里默问着自己,“或许,光轮能回到今晨,她应还是如此决择吧”。

谷雨仰着头,望向空中悬着之月,忆起三年前为她赴死的两位老者,忆起那夜寻尸的经过,她噙着的泪轻轻划脸而落。

阿公那视之胜于性命的责任,自然而然落到她的这一辈,“责任”似她与生俱来,她甚至连说“不”的权力都没有。

如今,为了所谓“责任”,奔命于他乡,迫使她有亲不得见,有家不能回。

于她心里,她渴求的,不过是同常人那般“阖家团聚”,而眼下,非但如此平常的希望变成了奢望,更是连拜祭亲人的念想都不能满足。

这难免激起她心中的恨,与其说她恨命运的不公,她更恨自己已然走到不能做主的地步。

“我也从来没见着圣尊如此过,大概一开始他便觉着自己有错在先,故向掌门禀明之时,他甚至都不为自己解释。他不争不辩候着掌门发落,即便是掌风长老和宿清长老为他说情,他亦没有顺水推舟顺着下了台阶,现在想想,哪怕只是应承一下,也不至于导致这般呀……”

弟子说着说着,不由得情随之而动,他犹如泄气一般,垂头丧气的模样连声音也渐渐低沉下来。

“那司竹空、不、司竹圣尊被作何惩罚?!”谷雨忽地一把捏住值守弟子的手腕,不自觉的用力捏住了他。

“疼、疼疼疼疼疼——”弟子撕牙咧嘴的嚎叫起来。

想必定时疼得钻心,他竟被迫的将背弯成弓形。

他这一鬼哭狼嚎,倒吓得谷雨赶紧缩回手来。看着他过度的反应,她不由得后背一凉,冒出一身冷汗。

“你说你弱女子一个,力气怎大得跟汉子没什么区别?”弟子歪着嘴,使劲甩动着被谷雨捏疼的手臂,略带埋怨的嘻着嘴说道。

片刻,待身上的疼痛缓和些许,弟子方又才道“掌门宣判,司竹圣尊目无门规、为长不尊,还私自放门下弟子下山,为警效尤罚之有二,其一,罚其连续三年不得晋升;其二,再罚于‘静心谷’辟谷十日”。

“终究还是逃不过吗?”回想起今早她那无畏无惧的性子,谷雨此刻再忍不住懊恼起来。

起初,原以为只要拼死一搏,争取到离山的机会,了却了这份心事以后,回到门中是惩是罚,亦或是要杀要剐,她也是认了命数,也算值得。

谁曾想,到头来因一己之过却连累无辜者遭此大劫,她终究于心不忍。

谷雨恍恍惚惚呆立了片刻,而后又才恍恍惚惚转了身,走进大门去了。

“师妹……若是下次再遇见南夷人,可否代为寻些臧克江的威灵仙,以解家母常年风湿之苦,此事师妹可否应承不予第三人说起”面对转身而去的谷雨,值守弟子说明了用意。

谷雨微微愣了一下,未曾多想,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而后便朝‘静心谷’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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