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旁几个赶路的人坐下喝水,三五头瘦到皮包骨头的牲畜在下游饮水,还有许多挑扁担排队打水的人。

一个头发浓密、发髻松垮的汉子背着扁担,敞开短衣外襟,露出红到发黑的胸膛抹着汗,对一旁的一个脸色惨白的文弱书生说:“方圆十里,除了玄黄镇的安府,恐怕只有这里有水。”

书生翕动干巴的嘴唇:“正是。”

两人对望下,又收回目光,汉子望着太阳,无奈地摇头:“这一旱,没几天就会蝗虫泛滥……真是没有活路了!”

我也弯腰捧了一捧水润口,和从前一样清冽甘甜。

忽然,树林里传出一阵嘈杂声,呼啦一下子,不知从哪儿冒出二三十个汉子,把我们这些人围在中间。

“打劫!”为首的虬髯汉子提着剑、横眉怒言道。

三十来个人立刻都吓的一动不动,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忽然张大嘴哇地哭出来。

劫匪里一个脸上带疤、凶神恶煞的人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玩意:“小阿弟,看看,好不好玩?”

孩子停止哭泣,双眼闪闪发亮;抱孩子的妇人吓得瞪大眼睛,那架势是绝不会伸手接过来,其实不过是个拨浪鼓。

带疤痕的汉子黯然地抽泣下,委屈道:“我本是专做拨浪鼓的手艺人,因为没有活路才来贵地打劫,没想到小孩儿都不要我做的泼浪鼓了!”

说着,他硕大的身形忽然蹲地掩面而泣,妇人吓得抱着孩子后退两步。

我走过去,拿过他手中的拨浪鼓,叮叮当当地转着,递道小阿弟手里:“你看看,多好玩,多好听!”

小阿弟接过去,拿在手中破涕而笑,泼浪鼓的声音和溪水声一样动听。

那手艺人霍地站起来,看着我两眼放光:“小娘子,真是识货!我这可是正经儿的驴皮做的!”

呃……好吧,我并不认得,好在小黑不在这!

“啊嗷——啊嗷——”我心里一想到小黑,竟然就听到小黑的声音,它正顺着小路哒哒地朝我过来。

“小黑!”我惊喜万分,迎上去搂住它脖子。

它准备去踢那手艺人时被我拦下。

为首的劫匪双眼放光:“嘿!真有头驴啊!大刀、快、快杀了它,今晚咱们就能吃驴肉了!没听说过天上龙肉,地上驴肉么?”

我忙护住小黑,这群人怎么这么馋?!

此时,小黑心里竟然说平日不白疼我!

三五个人跃跃欲试朝我和小黑过来,我伸出手阻止:“好汉且慢!”

其中一个提着弯刀的矮个子无视我的存在,继续朝前走:“说什么都没用,我们都要饿死了!”

“就是,要不也不能从外省来这儿!”

“我们那蝗虫都饿死了!”

他们嘴角都流下许多口水。

“安华淳不是已经带人修过水渠?”我反问,同时向后退去。

为首的虬髯汉子猛啐一口在地上:“呸!他就修了两浙路的,也没修我们那,说好这几天去修水渠,据说他现在日日在皇宫里陪昏君喝酒玩乐,心里根本没有我们百姓!”

这就是以讹传讹吧?我忙澄清:“他……被皇上打入天牢……”

汉子打断我道:“他如何不关我们的事,我只知道我们今天要是不吃这头驴,就和这驴一样蠢!上!”

随着带刀人一声令下,我和小黑被这五个人围在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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