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楚再住进这座驸马府,是生平第二次了。

第一回,刚刚出狱,哀莫大于心死。

第二回,人生大局已定,再看世事已觉苍凉。

这样看着面前仍是无忧无虑的瑛儿,她不由想到了从前自己无忧无虑的时光。

那时候,她曾是同瑛儿一样稚气未脱、因为娇惯而略有些任性的小姑娘。就因为是公主,是金枝玉叶般的存在,所以被众人捧之如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虽比不得姐姐雨萋受宠,可作为宠妃之女,也算得上是高高在上、锦衣玉食。

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宫是她的家,被她称之为母妃的人高雅娴淑,温柔貌美,待她更是和善,常常循循善诱,不愠不火;被她称之为父皇的人在他人面前威风八面,行之所至皆有人山呼万岁,在她住着的耆宿宫里,却是面目慈和,随手就赏了她和姐姐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只要她或是姐姐开口,所求几乎有求必应。

在皇宫里的日子,只有享不尽的快乐和荣华,她几乎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苦难的存在。从来没有一天,她会觉得自己不是真正的公主;从来没有一天,她会想到自己不是母妃和父皇亲生的孩子,想到不是雨萋公主的亲生妹妹——雨楚公主。

身边的人都是这样称呼她的,“楚公主!”或是“殿下!”或是“公主!”,没有一句称呼是不高贵的,没有一个人是轻蔑的,所以她对这个身份深信不疑。

有时候,她只是心里的某一处无关痛痒的地方,隐隐会对自己的姐姐觉得嫉妒,如同纤细的指尖点在寒冰上,微微化开的那一点点,并不妨碍的——毕竟她的心,整体是暖的。

当姐姐的优秀掩盖了自己的光芒,得到称赞的时候,抑或是父皇母妃更加显示出对姐姐的关心的时候,这种嫉妒会自己跳出来,但很快就被她与姐姐之间深厚的感情摁回去。

她的心虽然刻意与姐姐背道而驰,刻意不去学习模仿她,但现今历经那许多难以忍受的沧桑之后再看,那时候就连些许小小的离经叛道,也是幸福的、自由的表现。

这其中的意蕴,正与那句“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相同,——人心本是如此,幸福的时候爱自己虚构些不幸;不幸的时候又不由自主的向往早已路过的幸福,永远不肯满足,永远含着贪念。

她还很清晰地记得,在狱中为囚的时候,有一回,整整一个月,饭菜是馊的,米粒一个个长了霉,难以下咽。到了最后几天,她一见那些东西就开始疯狂地呕吐,只好常常地饿着肚子躺在满是蟑螂的草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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