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并没有丝毫停顿,而是施施然饮尽杯里的茶,才抬头对梅溪笑道:“受你的启发,明火煮出来的茶果然回味更加悠远。你要试试吗?”
梅溪早就在林籍大笑时回过神来,她看的出眼前这个气质出尘的年轻男子跟她在榕树王那里遇见的是同一个人,而现在这个男人外表和气质都跟那时有很大的不同。脱有形似、握手已违。如果说那个时候梅溪还敢随意拒绝那人的邀请的话,现在的她只会凝神屏息、恨不能销声匿迹。强大而危险——云淡风轻之中,消磨岁月、抚平流光,哪管万物皆空、众生皆悲。
而梅溪已经来不及后悔,她低下头道:“不敢。”
“切,就知道你会这么无趣。”林籍随意拈起一个杯子,边喝边皱眉,“看来这位梅小姐称呼你为‘秦老爷’还是有点道理的,就像个老头子一样,那个词怎么说来着,老气横秋?”
男人瞥了林籍一眼,复又看向拘谨的梅溪:这姑娘虽然能力弱,却有种野兽般的直觉,自己浑身的元磁波动都收敛了起来,她却还能察觉出危险。真是有趣。“梅溪小姐,还要感谢你上次招待的鱼汤,返璞归真、令人受用。”
梅溪慌忙摆摆手:“秦大人过奖了,我的荣幸。”
男人淡淡一笑:“叫我秦莯吧。不知你今天过来是……”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梅溪没道理退缩:“我其实是来求助的。上次不是跟您说过,家里的长辈身体不好吗,现在她越发严重了。我实在没有办法,想起先生您说过秦家,就想来碰碰运气。”
“嗬,就是这事啊,你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帮你办了呀。”林籍在那边百无聊赖的转着杯子,听见这话倒有了些精神。
“也好,”秦莯颔首,“那林籍你就跟梅姑娘去一趟,看看怎么回事。”
到目前为止,事情顺利的梅溪都不敢相信。但她一向有忧患意识,没有过早乐观。情况却比她想的还要令人猝不及防——
“你姨妈是服用了催化体内生机的药物,药效一旦过去,身体只能不可挽回的衰败下去,换句话说,就是只能等死。”
“也没有办法再做延长,就这几天的事了。你就好好陪陪她吧。节哀……”
……
格林太太现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也几乎不能进食了。梅溪每次看见她艰难的咽下自己做的一些流食,她都忍不住想抢过来扔掉,但又期盼着下一餐能出现奇迹。
梅溪坐在床边,默默看着格林太太灰败却平静的脸——她多久没有好好看看这张在最艰难的时候对她露出慈爱笑容的脸了?曾经她怯懦的装作看不见这张脸日渐黯淡,只期望那慈爱能永远温暖自己。
但这一切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最早可以追溯到她们逃离爱森堡那一天。当时她以为她打败了大魔王,其实是另一场惩罚吧。惩罚她没有心怀敬畏、惩罚她没有匍匐在地、惩罚她没有无声无息的消失,就像她无声无息的来到一样。
可是既然她已经来到,悄然无声中也有了牵绊,她一点点的在别人释放的善意中前行,妄图在荆棘中走出一条路来。现在,这条路到底通向何方?
“梅溪……”格林太太一睁开眼就看见面前脸色苍白的女孩,面目悲苦、眼神迷惘。
“啊,您醒了。”梅溪听见格林太太虚弱的呼唤,忙揉了一把脸,轻轻的握住她的手,微笑着问,“感觉怎么样,想要喝点水吗?”
格林太太摇摇头,她反手拍了拍梅溪冰冷的手背:“别难过,孩子,别难过。这于我是一种解脱。”
梅溪说:“我知道,我不难过,我希望您能获得平静。”可是却有温热的液体不断的从脸庞流过。
格林太太费力的从脖子上摘下一个挂件,交到梅溪手上:“我的娜娜,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多希望你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从来没有遭遇这世间的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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