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午宴,说了些联络感情的话题,林国栋觉得氛围已经尽在掌握中了。

然后他领着人们去下午茶的场子,边喝边聊。

顾骜终于轮到开口了,他不紧不慢地开始反击:

“林律师,鉴于您上午对这项技术创新程度的质疑,我希望站在一个技术人员的角度,进行几点解读。首先,这并不是简单的生产方式改良,而是有重大技术突破的。”

林国栋一早抬价的理由,无非是两个方面:

首先,这项技术创新不够,所以法务层面申请难度会变大、前期固定成本比较高、事务所垫资会更多各国的专利局,在审核新发明的时候,要看这项发明与现有技术相比、创造性新颖性的点有多少。简单来说,创造性越多越容易过,代理律师工作量就小。

其次,这项技术前景和创造利润的空间太客户不够多,所以即使成功,总收益不够,因此要增加风险分成比例。

顾骜自然也要从这两个角度,全部驳倒。

林国栋还以为顾骜是跟包处长一样段数的老生常谈,很不尊重地打断:

“这个问题没什么好讨论的早上包处长已经说过了,我方也查了国外现有技术,法液空林德普莱克斯都能造制氦机,这说明你不是革命性的发明,只是小打小闹修改。”

顾骜果断地说:“不,你根本不懂技术我举个简单的例子,全球现有的工业层面分离氦气的技术,从定性来说,最终就像是用蒸馏法获取纯净水。

而我们的技术,却像是找到了一种新的滤纸材料,把一杯浑浊的天然水直接往滤纸上一倒,滤过去之后就变成纯净水了。难道你觉得倒一下过滤的能耗,和把一壶水彻底烧成水蒸气,消耗的能源是一个数量级的么?

这个比喻非常深入浅出,把温度分离法和膜法之间区别的精髓,一下子就点透了,却又那么精妙而恰到好处。

而且,这是专利律师只看“权利要求书”绝对想不明白的比喻除非他们看了详细的背景技术和本技术的交底材料。

但那些细节,顾骜现在还没拿给林国栋看过呢在专利领域,技术持有人与代理律师在洽谈代理业务的过程中,是绝对不给看技术交底材料的。否则合作都没达成,就有可能泄密。

而“权利要求书”只是用来告诉对方:我能实现什么。

具体怎么实现,在交底材料和说明书上。要签了委托合同、至少是保密协议,才能看。

林国栋终于微微打起了些精神,反驳道:“能能这么比喻么?我觉得不妥,你们的权利要求书上来看,也是需要制冷环节的,至少要达到普通制氧的寒冷温度。”

顾骜自信地摆摆手:“看问题要看主要方面,传统分离氦气的制冷难度和能耗,至少是分离氧气的十几倍。所以前期工序中稍微制冷一下,能耗占比是极低的

用一个比喻,还拿刚才制取纯净水举例好了。假设我们那种滤纸,可以过滤掉所有别的已知杂质,唯独过滤不掉醋酸。

这时,我们仍然需要结合加热法和过滤法来制造纯水,但不再需要把水烧开到100度,而是烧到40几度醋酸沸腾就够了:这两者之间,煤气的消耗量要差多少倍?

采用我们的设备后,用户得到的收益,是未来整个设备生产的寿命周期内,总能耗都比法国人、德国人的低一大半,这笔钱还不足以让产品本身的售价和竞争力大涨么?”

这就好比一户人家买空调,一开始看到一台1000块的,另一台2000块的,制冷量貌似差不多,然后就吐槽贵的空调辣鸡、活该卖不出去。

但是,如果有实打实的证据告诉他:1000块那台空调,是5级能耗的黄标货,每小时要用两度电而2000块那台是变频无氟等等节能环保新技术的,每小时只用一度电。

假设空调寿命用10年,每年开1000个小时,后者省掉1万度电,这时候空调本身的1000块差价就不算什么了。

林国栋没想到顾骜的脑洞这么大、思路还这么西化,有些略慌手脚:“可是这个东西,如何进行有公信力的权威证明呢。你们说了也不算啊。”

“这是有实验证据的。还可以在未来的采购合同上体现,这不用你来担心。”顾骜很强硬。

“公信力问题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西方对你们不了解!这里面的风险都是我在承担!”林国栋唇枪舌剑地反击。

然而,顾骜的底牌太多了:“据我所知,美国人和法国人目前对于不符合环保的高污染、高能耗工业,是有政府背书、审核的节能化改造补贴的,也就是模式什么你听不懂什么叫模式?就是nrnnnr,这个词目前国内还没翻译过,那就我临时翻译一下吧,我叫它能源合同管理模式好了。

其他很多发达国家也有借鉴,到时候我们可以接受官方的资质审核!并且把能否过审列入今天代理合同的风险对赌条款内,如果我们到时候过不了那个审核,今天的分成就按你上午说的比例好了!”

林国栋彻底惊了:“那个什么,小吕你马上帮我查一下。他说是美国能源部的一项产业指导政策?”

他已经语无伦次到了不顾显示自己的无知。

不过,这也是正常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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