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啊”翁得臣爆发出一阵惨烈的嗥叫,倒飞出去,连胃里的酸水都喷了出来。

旁边几个马仔顿时被吓住,也被顾骜趁机一人一肘击放倒。

然后顾骜才一个纵跃,一脚踩在翁得臣胸腔上,一边举起拳头猛砸翁得臣头脸,一边冷冷地喝骂:

“老子忍你很久了!今天这闲事儿我管定了反正踹都踹了,一脚也是没得保送,十脚也没得保送,老子揍你个够本。”

“骜哥别啊,骜爷饶命,我错了,以后你是老大。”翁得臣听了这冷厉的宣言,被吓得涕泪横流。他也顾不得浑身剧痛、身体被压住无法翻身磕头,就拿后脑勺磕地求饶。

真要是让顾骜踹到“觉得值一个保送名额”,他不死都得去半条命。

顾骜这种被顾虑束缚住的老实人,一旦爆发之后是很可怕的。

他拿捏好分寸揍了十几拳,才终于住手。

一伙人作鸟兽散。

两马仔一人扛翁得臣一个肩膀,还帮他捂住胃和腰子,颤巍巍地架走。

“起来吧,走,去我家吃饭。”顾骜扶了马风一把。

马风倔强地扫视了顾骜一会儿,怀疑而又惊惧地问:“为……为什么这么帮我?你不是好学生么?”

“我家长辈,那些年也被人污蔑过,所以我理解你。”顾骜说了句修饰过的实话。

“你家也是黑五类?”马风诧异道。

所谓黑五类,地富反坏右是也。

顾骜:“差不多吧。”

这下,马风再无怀疑,腿一软,挂在顾骜大腿上:“顾哥,您仗义!以后我跟你混!”

“行了,先去吃饭。”

……

从学校回顾家,只有短短几百米,顾骜和马风有了并肩打假的交情,免不了互相聊些底细。

从马风嘴里,顾骜也得知了对方转学前,为什么会打架打得人住院:

“曰本人沦陷的时候,我爷爷当过几年保长。前些年清算伪职,说是黑五类。我家庭成分不好,上不了高中,就混日子了。

翁得臣的表弟杨三炮,是我转校前的同学,他当着同学污蔑我爷爷是汉奸,我没忍住,把他揍趴了又不是我爷爷自己想当保长,是邻里街坊推举他的。”

顾骜中肯地评价:“当过保长,被归为黑五类也没办法。但骂汉奸就太过分了。”

马风叹了口气:“杨三炮造谣,说我爷爷出卖过,其实根本没有。当年只是有户街坊打摆子疟疾,曰本人怕传染,逼他交出病人。曰本人没人性的啊,不交还有什么办法?

爷爷就告诉过我一个故事:现在劳动路那片居民区,沦陷那几年没人当保长,也就没人跟曰本人交涉。偏偏有户人家发天花,曰本人二话不说就把整条弄堂都烧了。交出一户传染病人,总比死一弄堂好吧?”

顾骜听了,很是感慨:“唉,这种事情,在被捕过就算叛徒的道德语境下,说不清楚的。就像明末,总不能说剃了头的都是汉奸吧?

我觉得,还是郑成功的观点比较实在:蓄发者,顺民也。剃发者,难民也。军队打不过鞑子,拿老百姓出气有什么用?指望沦陷区几亿人都去崖山跳海?”

那话其实不是郑成功说的,是他拥立的隆武帝说的。

70年代不学封建历史,顾骜觉得马风不会知道隆武帝,就附会了一下。

事实上马风的水平,比他想象的更菜:他连郑成功是谁都不知道。

“顾哥,你都哪儿看来的?怎么连那啥南明的事情,都知道得这么清楚?莫非你家是因为四旧才……”

顾骜也意识到自己扯远了,随口回答:“那倒不是,我家是因为母系有海外关系,所以前几年不好过。我爸被逼无奈,跟我妈离婚划清界限,才缓过气来。”

“海外关系啊……这比伪职还惨,搞不好被说是敌特,真难为你们家了。”马风倒抽了一口凉气,觉得一阵心有戚戚焉。

他内心也坚定了跟着顾骜抱团取暖的信念。

两人聊着,终于到了顾家,贴沙河边一座破败的大杂院,老墙门房子。

“没什么菜,随便吃两口吧。”顾骜招呼了一声,引着马风进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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