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专家科学论断,人类能记住的最早记忆是三岁以后。莫半夏表示,那个‘专家’是要加石字旁的‘砖’家。

因为莫半夏最早的记忆是一岁半,她记得那时候她家里养的猪一头又一头的被抬出去,不叫也不动的,后来知道都是染上猪瘟死了的;记得家里闯进了很多人,记得无数个模糊的面容又哭又叫,那是放高利贷的人来追债以及三亲六戚来讨债;记得一个年轻又漂亮的女子边哭边被年老些的女子拉走,那是妈妈被外婆带走,与爸爸起诉离婚又另他人嫁;记得‘妈妈’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一定要听奶奶的话!’;记得她在奶奶的背上那惶然又冷寂的感觉,记得她在小床上饿得哇哇大哭的声音惊醒了一夜间头发变得雪白的奶奶。

她在奶奶的背上一点一点的长大,听奶奶的话被她铭刻进了骨髓里。在她的成长记忆里几乎全是奶奶的画面,奶奶去种菜淋菜,她在旁边玩泥巴,捉菜虫扯野草;奶奶下田,她在田边找野菜;奶奶上山挖药草砍柴,她在边上看牛找蘑菇;奶奶煮饭做菜,她在灶边添柴。

当她三岁时,可以勉强自力更生(自己会脱裤子拉屎拉尿),就跟着太爷爷在村里的娱乐场所(古榕树下)混了。太爷爷在榕树下跟人打牌,她在树下与别的小朋友玩。越来越老的太爷爷羸钱时偶尔会掏些钱给她买颗棒棒糖打牙祭,心情好时会跟她们说些听不懂的故事。

小朋友们常常会因为争泥巴搓出的玩具、争谁当妈妈谁当宝宝吵闹不休,从吵架到打架。

每回落败的小朋友都会不约而同的讥笑她没爸没妈穿得像小叫花,不管他们败得多惨,仿佛只要一嘲笑她就能挽回颜面。每当这个时候,莫半夏就会不负众望的大发脾气,不管对方强弱人数多少都会狠狠冲上去打架。

两年里,抓破了方阳阳的额头,扯落了莫华玲的头发,撕烂了莫华芸的布娃娃,打青了莫德强的胖胳膊。那以弱打强以少胜多的博命打法,得到了太爷爷的叫好表扬,又被感叹遗憾不是男娃。结果是爷爷奶奶被别人的爷爷奶奶指责叫骂,不得不在家修理了莫半夏,但记吃不记打的莫半夏依然如故,混了个‘疯丫头’称号,朋友是越来越少到没有了。

就在莫半夏叹气寂寞如雪,村里的小伙伴不经打,都听家里人的话不敢跟她玩了时。奶奶买了一头小黄牛给她做玩伴,放牛割草成了她一天的全部内容。

在莫半夏的记忆里,过节都是不太愉快的事情,特别是过年,爷爷奶奶总会莫名其妙的在村口的大榕树下一坐多天,从来都没空参与老头老太太们的字牌娱乐,那几天也会去凑个热闹。直到大年二十九,外出打工回家过年的人都陆陆续续回来了,他们才开始在家里随意弄此粑粑粽子之类的过年食品,种类既少,数量又不多,往往没出正月十五元宵节,那点东西就招待完了有限的几个要红包的小访客。

莫半夏家过年是不去走亲戚的,也没有亲戚来拜访,还也从没有出过村子以外去吃红白酒席。

冷冷清清的莫半夏家,半点都没有别人家过年的快乐兴奋,更与电视里的热闹半点都不一样。

五岁的莫半夏开始一个人独自去放牛,当她村头村尾熟了个遍时,奶奶说你可以一个人出去给本家的几位长辈拜年了。

爷爷是太爷爷的老来子,爸爸是爷爷人到中年才有的宝贝儿子,半夏的排辈在村里很大,都是姑奶奶级别的。

所以,照规矩,晚辈给长辈拜年,够得上半夏去磕头拜年的也没几家。

但因为一些原因,村里的晚辈来给太爷爷、爷爷拜年的也不多,每家都只是来个把小屁孩做代表,但据说莫爷爷给的红包太小,稍稍年长些的小子都不愿意来。所以,每年春节莫半夏家都是冷冷清清的。

当莫半夏叫着六七十岁老头老奶奶‘某哥、某嫂’时,那些随来的小屁孩都会轰然一笑。四五十岁的侄子侄媳拿红包给她时,她常常纠结的眨巴着眼,挣扎着收还是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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