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关着寝堂的门窗,让屋内暗了几分,屋外光亮投向窗棂在铺着簟席的地上映出简约明朗的花纹。

钱氏用青花瓷勺一下下地给碗盏装中的绸白顺滑的热浆酪舀凉,生怕不小心烫着谢林春,心中却想着,等会谢林春来了要如何开口,想必韦氏定是向她求救了,可惜,她自己要死了,非要搭上她的宝贝疙瘩,毒妇!简直就是毒妇。

钱氏苍老满是皱纹的手放下瓷勺,想到好好的计划被突如其来韦氏的孕事打乱,她的内心挣扎,虽然,她只承认小钱氏生的孩子能继承谢家家业,但韦氏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谢家骨血,她还是心有不舍。

钱氏眼神温柔了些,转而又变的冷漠。

这个的孩儿来的真不是时候!

不行,孩子不能留!

儿大思娘,会刨根问底,会追查真相。

这世上永远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扯开那层细纱,事情往往一发不可收拾,甚至可能威胁到谢照安往后的康庄大道,事态无常,与其如此还不如斩草除根。

女人会有的,孩子也会有,一切都会有的。

“祖母,大白天的为何关门?”谢林春推门而入,瞧见钱氏眼神浑身一颤,冷如寒冬雪,冽似砧上刃,那眼神在见到她时就柔的化作一滩水。

“来来来,新鲜的浆酪,祖母放了些香蜜,快来尝尝!”钱氏向谢林春招手。

谢林春上前,如常坐在钱氏身边,喝着浆酪,心思并不在可口的浆酪上,想着一路走来发现前后门的家奴变多了,思考着生母之死,若拢霜之言属实,那么当初在小钱氏生产时身边只有钱氏和稳婆。

稳婆是来不及问了,景朝行宵禁令,加之明日就是生母祭日,迫在眉睫。

只有套钱氏的话。

“可香甜?”钱氏问道。

谢林春点点头,钱氏试探地问道:“大娘子,听说你今日在那贱妇那儿?那贱妇与你说了什么?”

那贱妇指的是韦氏,私底下钱氏都是如此称呼,只有当着家仆外人面前,才会称呼韦氏一声“惜月”,维持她仁厚宽纳的名声。

钱氏对着仅八岁的谢林春,问话开门见山,平铺直叙。

谢林春放下喝了一半浆酪的碗,歪着头,故作无知,稚嫩地回道:“说阿娘了。”

钱氏左眉一跳,心中纳闷,难道韦氏私下派人查过小钱氏的死因?

“说你阿娘何事了?”钱氏攥紧谢林春的对襟半臂的袖子追问,细腻的布料被攥的皱成一团。

谢林春瞧出钱氏的紧张,心中更笃定,生母的死与自己这位慈爱的祖母有关。

“说了可多了,好像还说阿娘死的可惜了。”谢林春在可惜上加重的语调。

这一说,钱氏坐不住了,拿起拐杖吃力地从软垫上起来,来回踱步,拐杖点地声频频,更显出她的不安。

谢林春能感受到钱氏的慌乱,猜测钱氏心里定像拧着麻绳,七上八下,乱作一团。

谢林春与谢照安姐弟俩是钱氏含在最里怕化了,捧在手中怕摔了,这个不放心,那个不安心,金尊玉贵带大的,更因为是小钱氏的,他们钱家的,血脉更近,又更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这是对钱氏最好的写照,她怕两姐弟知道会与她疏离,会不再来瞧她,会不再亲昵喊她祖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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