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大郎弟弟,快请坐,我给你们冲糖水喝”蒋大娘子安顿完弟弟们,花氏母子终于完成手术,对他们热情招呼。 “若非大郎弟弟的仙术法子救了我娘和两个弟弟,只怕我们家也不成家了。我和妹妹们多谢婶子和弟弟对我们一家人的救命之恩,待我爹爹回家,他定要正式登门道谢的”大娘子领着三娘子郑重行礼道谢。 刘毅如今年不过七岁,手短腿短的小豆丁根本没有足够的体力做完整台手术,狗蛋扶着他强撑着站在那里,手脚都是软的。他把交际场让给了花氏“娘,您看——” 花氏扶起姐妹俩“乡里乡亲的不用这样外道!是你娘和弟弟洪福齐天哩!快起来” 众人气氛一片融融,都开心地笑起来。 “大姐,大夫到了!娘呢?娘还好吗——”蒋二娘人未到声先到,可见一片焦急之心,连往常娘亲教导女孩静心守礼的规矩都忘在一边了。 二娘子一阵旋风似的刮进院子。见大家都看向她,忙不好意思地停住脚,别扭地站在院门口。 “二娘,方老大夫呢?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蒋大娘子好心为妹妹解围。 “方老大夫来了,我同他一起回来——到家了我太急了——” “你呀!真是——” “做儿女的忧心娘亲病情那不是大大的孝顺吗?可别责怪她了”方游医跨进院门,赞道。身后跟着在他家出现过的俊朗少年。 “产妇现在如何?”那少年问道。 这个问题众人除了刘毅都答不上话来。 刘毅歇了这会儿好多了,上前一揖“蒋婶子顺利产下双胎,尚有后续调理需要请老大夫出手相助” “请带路”这会儿俊朗少年倒很谦和。 只有看穿了他真面目的二娘不由心中暗诽“小人精,做戏王” 一行人侯在屋外,心思各异,各有各的担心。 方游医诊过脉,刘毅向他解释自己如何手术。那少年也跟着老大夫寸步不离。蒋大婶昏迷未醒,两人一起看了刘毅手术缝合的伤口,直呼“不可思议!神技!” “奇哉!妙哉!” 试想,在活人身上动刀子,除了传闻的华佗扁鹊,千古未有人哉!如今可真让他们见识一番了。更何况,还是一介童子行此异事,更是奇谈。 方游医同刘毅交流良久。 刘毅道“老大夫,小子不通医理,仍需您为蒋婶子调理身体” 老大夫撩撩胡子,瞪眼“你小子不说实话!竟然能做如此精妙绝伦之事,如何能是不通医理之人”俊朗少年在一旁点头附和。 刘毅苦笑。真是媒婆不晓得做亲的难。这手术是西医手段,他知道的术后调理都是西药,这年代又哪里找得到? 幸亏蒋婶子手术时早已深度昏厥,否则没有麻药更不可能做这手术了。而中医近在眼前,未免舍近求远当然是请老大夫施以援手最为妥当。眼下,还得想个借口圆过此事。 “老大夫有所不知,此术小子称其手术。这手术看似高深,实则我朝多矣,并不少见。只是人们并未重视罢了” “此话怎讲?”俊朗少年忍不住问。 刘毅道“您二位可曾听闻衙门里的一项吏役——仵作。家祖广收博藏,小子受幸,曾阅过一卷老仵作手书。按世情来说,仵作乃贱役,世人多鄙薄。行此者家学相传多半不识字。这老仵作有幸识字,便将一生所学所遇记录。 但成于此败也于此,律法规定仵作不能解剖尸体。人识了字会思考了便会产生好奇。因老仵作时常也会从事仵作行人赚以家用,便有了条件研究。他每每研究过后便会原样缝合,是以也无人知晓他暗中行事。” 方游医二人不由想道,确实如此,仵作行事与这手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刘毅见他二人似赞似叹,再接再厉加大功力忽悠“小子当年年幼,不通世事。因见这手书奇诡太过,年幼惧鬼便将其烧毁了。后来在父亲书房里又见识了医道圣书,两相结合,方才明白自己犯了大错。那书实是瑰宝。只是小子不通医理,这后续还得麻烦您老——” 方游医跌足大叹“可惜可惜,老夫竟无缘得见这奇书!” 老爷子一阵感叹夸得刘毅错觉自己的脸皮厚似城墙。心里有点小羞愧,不过为了掩饰自己的异常,只有说点善意的谎言了。更下决心以后一言一行要遵纪守礼,以免被人瞧出破绽。 两人商议过后,便一道出门。 “此方最益妇人生产调补,都不是贵重之物。晨晚两次,连饮七日,老夫再来复诊”方游医把药方写好,叮嘱道。 几个小娘子连连点头。 方游医又道“小友可有医嘱?” 刘毅点头“有的。婶子醒来可能会有痛感,还需方大夫您施助为她止痛。而我做的手术刀口结疤半月后,便开始成为疤痕,此时疤口局部发红、发紫、变硬,并突出皮肤表面都是正常的,到时你们看到凸起伤口不必担忧。 下面最重要的你们要牢牢记住,不可怠慢: 第一,伤口处刀口的痂不要过早地揭开,否则会让疤痕变得更丑。 第二,如果想要用药止痒必须要经过方老大夫同意才能用药。 第三,妇人坐月子也要保持疤痕处的清洁,经常留意并细心护理疤痕,保持伤口和周围皮肤清洁干爽,清洁时不要用热水烫洗,保持透气。 第四,多吃果子、鸡蛋。切忌吃葱、蒜、茱萸等食物。 第五,婶子醒来后在睡觉或是休息时最好告诉她要侧卧身体微微弯屈。 都记住了吗?” 二娘子嘟囔“大郎,太多了,记不住” 旁边的俊朗少年笑嘻嘻地道“诺,给你”原来他早就在一边用纸笔记下一份了。 二娘子很诧异,不由对稍稍他改观,看来他也不是那么讨厌。 少年低头凑近她,道“我叫方术,你记好了。傻女,不准忘了” 这个人真是任性,才觉得他讨喜了,立刻就反转变得更讨厌了。蒋二娘紧紧的攥住手里的方子。 蒋大娘子奉上诊费,方游医早已留心到她家徒四壁,便推拒道“不必了,留下诊金为娘子好好补养身体吧。今日有幸见识神技,花钱倒贴我也愿意哩!” 众人商议完毕,一时恭恭敬敬送走方游医两人。花氏牵着狗蛋,便道“天色已晚,婶子便带他兄弟两个家去。你们几个小娘子在家紧守门户,待我与你们祖母伯娘交待,今晚在你们爹爹未回来前过来守一夜 ” 大娘子三娘子赶忙应了,二娘子便慢了一拍。 花氏知道她是对家人生了心结。也不好多说,想着以后有机会提醒马氏(蒋婶子)便是。 天近傍晚,黄昏的日光融融泄泄,远近各家都升起了炊烟,袅娜的烟云带来一阵阵香味,村道上空落落的,想是各家人都已归家享用晚饭了。 走遍几家,刘毅忍不住想揉胃,今日这小身板消耗了大量精神体力,实在是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花氏一直注意儿子,见他面色不似平日神采,晓是忙这半日又累又饿。时辰已晚,若要吃夕食还得赶快归家,便不由加快脚步,将两只小脚转的飞快,好似风火轮一般。 倏而到家,大门却是洞开半扇,原来刘林已经先一步归家了。 花氏急急奔向厨房,也顾不上搭理丈夫,匆匆嘱咐儿子道“毅儿去同你爹爹一起好好歇歇,可别睡着了,阿娘今晚要做几个好菜好好犒劳犒劳你” 蒜蓉蒸茄子、炙羊肉、鲜鱼生、一大份瓠羹静静地摆放在四方桌上,白烟四散,香气一点儿不少地钻进鼻孔。一家人的身影在昏黄的烛灯照映下闪闪烁烁。 刘毅手脚酸软,勉强维持仪态不失,端起饭碗一口接一口毫不停歇地往嘴里扒。花氏在一旁不停筷地给儿子挟肉,自己倒顾不上吃几口。刘毅吃了三分饱,肚子里有了底儿,便放缓速度,回身给父母挟几筷道“爹娘,您们也吃”。 寂然饭毕,一家人在后院中闲话、消食。刘家家境虽不是顶富贵,历代先人还是运道颇丰,不是秀才便是举人,没有官府各种赋税盘剥,代代累积下来家产不少。 不过因为自身子嗣单薄是大忌,倒也不敢招摇过市露出财富,是以都是扮猪吃老虎,闷声发大财,外人并不知晓刘家家底。刘家如今居住的一进宅院占地面积不大,只圈进来的后院占地宽广。 后院原本附庸风雅种了一些花草果树,后来天下大乱,粮食紧张,想着自家有水井,花氏便拔了花草改种了蔬菜粮食,加上之前存在地窖的粮食自给自足度过了兵荒马乱的几年。她习惯了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到现在也还是种着。 刘秀才坐在石桌旁饮下杯中黄酒,笑吟吟道“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娘子竟做了这般好菜饱了我和儿子的馋虫?” 花氏在收拾晒干的衣裳,两三下折好,回道“郎君才智过人,怎么可能不知呢?郎君猜猜如何?” 刘林也不恼,妻子常常与他这样顽,他觉得这便是娘子聪慧之处,二人在一起从来不会觉得无趣。 持壶倒满酒杯,他闭目道“此事定与毅儿有关!想来为夫是沾了毅儿的光。而为何有羊肉,应是清明节要到了?” 花氏丝毫不诧异,自豪道“郎君说的是。过几日便是清明,上月我便与郑屠户约好送半只肥羊来。除去我们今晚吃的,还有多半吊在井里,待祭祀祖宗后,余剩的足够咱们一家人吃半月了。妾身定用尽浑身解数使郎君欢颜享用” 狗粮撒了一大波,深深地伤害到了刘毅,这千瓦大灯泡忍不住破坏气氛发问“既然每年清明总要吃羊肉,阿爹如何知晓今日菜色丰盛与孩儿有关?” 节气这个好猜,可刘林又是怎么知道与自己有关呢?午后救人这事母亲和他还没来得及对父亲说呢! 刘林点点刘毅额头“傻儿子,往日你们娘儿俩都不爱出门,今日你与你母亲却出门这般久;家来后与我请安你满身疲倦身上还带了香烛味和血腥味,方才用餐也闻到了你母亲身上带了香烛味和血腥味;你们娘儿俩的鞋底又沾满了村西泥路的红土,如此既未唤为父帮忙,显见是村西哪家女眷去世了?” 刘林说着有几分口渴,停下来细嘬两杯黄酒,接着道“更何况,你母亲往年买的羊肉都是分装酱制,一向在清明祭祀过后我们才开始吃的。 今年提前必有原由。娘子今晚笑容满面脚步轻盈较平日更为开心,白日未有异常,咱们一家三口,既不是因为为父,当然只有与你有关了,毅儿今日定然做了让你母亲高兴的乐事。” 说来神奇,破案后又觉平平无奇。刘毅心服口服,这些小细节往日他从没有关注过,爹爹从细节中发现线索复原情景,好似天人说梦一般。 没想到在古代也有福尔摩斯一般的人,爹爹若是中仕想必在刑部大有前途。 “今日我和娘亲……”刘毅向父亲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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