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日星君起早贪黑,是天界里最为勤快的仙人,他刚将日头升起,就见尘渊带着位妙龄仙女急匆匆地往司命府上赶去。    “我没记错时辰啊?”卯日星君再三确认眼睛没花后,就拿出日晷看了两眼。    天界谁能不知掌管梦境的尘渊上仙好踩点,就算是不得不去的朝会,也会在开始前的最后一刻才悠悠出现,众仙早已见怪不怪,可今日一无朝会又无宴席,尘渊怎么会来得这么早?    “肯定没啥好事。”卯日星君暗自为司命祈祷了下,便继续后续的工作。    崇原司命府    脆嫩的绿叶还沾着清晨的露水,正饶有兴趣地欣赏着不远处一黑一青的两位仙人。    “你又赢了。”棋局刚一开始,尘渊便长驱直入,用众多白子杀得黑子片甲不留,谁料司命不慌不忙,手执黑子落在一角,只一子就力挽狂澜,从众多白子中杀出重围。     一局终了,司命用余光瞅了眼正帮着仙童采摘茶叶的离若,别有深意道:“尘渊,你今日来此不单单是为了找我下棋吧?”    一大清早,尘渊就带着离若来拜访自己,也不说缘由就拉着他来下棋,用自己那可爱的小胡子想就知里头定有猫腻。    尘渊稍稍一顿,继续保持惯有的笑容:“你不是说让我再来要带着离若吗?”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司命和尘渊这么多年的老友了,又怎能不知他的脾性?如若是找他叙旧下棋,又如何会一大清早就带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前来?    司命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知晓从对方口里撬不出什么有用的话语,便掰着手准备测算一番。    “离若。”尘渊一见,连忙向那位身着蓝白百叶裙的女儿使了个眼色。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离若转身向前跨了两步,两腿一弯跪在了司命面前。    “这……”司命刚一测算出结果,离若就先一布给他行了礼。    司命惊得站起了身,又转头看了眼面色如常的老友,惊疑道:“尘渊,这是怎么回事?你想作甚?”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让你收徒呗。”司命德高望重,又是六界中的算卦第一人,不知有多少人求着他收徒。    当时离若跟尘渊说想找司命修炼时,一开始他是拒绝的。一是不想女儿离开自己太久,二是司命甚少收徒,择徒条件更是摸不透。    可离若坚持己见,不断央求着自己甚至还列出了不少要拜司命为师的缘由,加上离笙也在一旁帮腔,尘渊没有法子,只好答应了自己女儿的要求。    尘渊看司命半天没有反应,又咳嗽一声,提醒道:“司命,离若都给你行了拜师礼了,你不会不认账吧?”    尘渊就是太清楚老友的性子,深知如若自己不出奇招,来个先斩后奏,司命又如何肯乖乖就范?    司命唇角一抖,满是怨念瞪了老友一眼,明明已经算出了尘渊此行的目的,却还是被他摆了一道。    为了照拂司命的面子,尘渊又道:“离若一出生就霞光满天,不少仙君见此就纷纷拿着厚礼来流光蹭福气。如今我这女儿拜了你为师,有你悉心教导,今后必成大器。以后你既不用担心崇原门口罗雀,又能在六界名声大振,岂不是两全其美?”    听了尘渊的说辞,司命不但不领情反而还咬牙切齿:“我那是为了清净才故意为之。”    看着对方一脸的灿烂,司命甚至有些后悔结交了这个为老不尊的梦仙。    一万年前尘渊明明还是个循规蹈矩的正经之人,怎么有了离若后就变了这么多?    经方才这么一折腾,司命府上那些蓝袍弟子们纷纷跑到院子里看起了热闹。    “司命,我女儿还跪着呢……”看司命久久没有动作,尘渊又开始催促了起来,“你的那些小弟子们可都看着呢,你不会是想当着他们的面来个霸王跪吧?    司命闻言,又往周边瞟了瞟,发觉不光是徒弟,就连府上做杂役的仙子和仙童都跑来了。    明明是尘渊在这里威逼利诱,可如今情形陡转之下,倒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如若发生在殿内还好,就算司命扶了尘渊的面子,也只有他们三人知晓此事。可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若司命不收下离若,一旦传了出去,不光是尘渊被人笑话,就连自己也会被说成不近人情。    尘渊这招可真是绝了,司命思来想去也只能哑巴吃黄连,应承下来:“收离若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言在先,入了我门便要依照这里的规矩行事,若是坏了门规,我可只能把你这爱女送回府了。”    “这是自然。”尘渊笑呵呵道。    司命叹了口气,朝离若抬了下手:“既然如此,你就留下来好好与我修炼。”    “徒儿谨记师父教诲!”离若满心欢喜,又朝司命拜了拜。    = =    “这里是藏宝阁,里头放置了不少的法器。”    “这儿是修炼房,内设有单独修炼室,供我们弟子独自修炼,西边是教习殿,师父的传道授业大多都是在那儿进行。”    司命座下二弟子蕴乐正带着离若一一介绍着司命府里各个门阁:“前院是修炼处,后院是我们弟子和师父的住处。”    虽然离若对一些地方较为熟悉,但自始至终没有插过一句话,顶多谦逊回句“嗯”或者直接用点头示意。    经过方才一闹,离若的名字已经传遍了崇原。尽管她现在如何低调,也挡不住一双双向自己投来的灼热目光。    司命洞府不小,但可算上离若至今也才五位弟子,可谓是天界里收徒最少的仙人。虽然外行人不知,但身为司命弟子却深知算卦这门技艺是由天分而定。    “真不知道师父为何要收下这个花瓶?”三弟子丝言不屑地看了眼,继续摆弄着晒干的花茶。    大弟子承云正扳着手练习测算,听到丝言的抱怨,立马给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提醒了句:“师父从来不轻易收徒,收下五师妹自然有师父的考量,可不是我们该妄议的。再者,五师妹是师父好友的女儿,收她为弟子也在情理之中。”    “说得好听,不就是走了后门嘛……”丝言哼哼一声。    承云干咳一声,低眸看了眼丝言手上的花茶:“师妹,我可记得师父吩咐你要在正午时分将花茶送上,现在距离正午好像只有半个时辰了。”    “啊?大师兄你怎么不早说!”丝言一阵惊呼,方才还慢悠悠的她陡然变得神色慌张,手忙脚乱。    另一边,蕴乐已经带着离若走到了后院,径直往偏西处的厢房走去。    “这是你的房间。”蕴乐将门一推,缓缓走了进去,“方才我已经命人打扫了一番,床上放了需换上的衣裳,至于那些门规细则可到案桌前查看。”    “二师姐,我现在需要做些什么?”离若在房里转了一圈,虽然房间不大,却五脏俱全,特别是屋内的熏香,是她平日里最喜的沉香。    “考虑到师妹初来乍到对周围还不熟悉,这算卦一事可稍稍放着,先把案桌上的东西熟记一番,半月之后我会来抽查。”    虽然听上去甚为简单,可离若看她那闪烁的眼眸,又稍稍读了下心,便知蕴乐话里有话。    光听门规就有一百二十八条,每条门规中最少也有五条细则。这案桌上摆放的不光光有门规,还有各种口诀和注意事项。不要说熟记了,就算是通读一遍,最快也得一个多月,这分明就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离若微微一笑,装作一副无知的样子:“二师姐,这案桌在哪儿?”    蕴乐笑容一僵,即便心里不快又不能不说,只好抬手指了指:“那儿。”    “哦……”离若走了过去,一脸惊讶地看着案桌上那些堆积如山的书籍,愣愣地问道,“二师姐,这些都是我该熟记的?”    听离若又问了个棘手的,蕴乐神态依旧:“自然。”    你还真说的出口!    尽管心里在怒嚎,可离若还是要装作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这些都是门规吗?”    “除了门规,还有些入门的口诀。虽然师妹还未开始修炼,但这些都是基本。考虑到师妹没有根基,师父特意嘱咐我,让师妹好好熟记。”    二师姐还真是会开玩笑,司命是我的阿爹好友,怎么可能会这么整我?分明是你们看我刚入门好欺负,特意给我使了绊子!    “原来如此。”离若了然,随便拿了本书翻了起来,秀眉微微一皱,便拿着这本书毫无征兆地就往外走。    蕴乐抢先一步,将身子往左边一移,便挡住了离若的去路。    “师妹这是要去哪儿?”    废话,当然要去问师父了!    离若又皮笑一下,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师姐,这书里有好多图形和文字我都不是很懂,想去问问师父。”    “师父日理万机,特意嘱咐让我这半个月来照顾师妹。”说着,蕴乐将书夺了过来,笑意更浓了,“我入门也有近千年,师妹若有问题倒可以问我。”    “不劳烦师姐了,我突然想起阿爹曾经说过,自个儿研究问题体会更深。”离若闻到了从蕴乐身上散发的阴沉之气,立马又把书夺了回来。    所谓姜还是老的辣,即便是被离若提前识破,蕴乐也有法子对付她。    看离若终于老实了,蕴乐也恢复了以往的神情。    “既然如此,师妹就好好在此研究,午时记得来食间用膳。”话毕,便温和地走了出来。    “师姐慢走!”离若喊了句,又跑到了门口,抬出个小脑袋往周围看了看,确定两边无人后这才放心的关上了房门。    离若抬眸,看了眼案桌上的书籍,陷入了深深的惆怅。    “天啊,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想起方才在前院里从丝言那儿隐约听到的话语,还有蕴乐那副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如今她算是真正了解了,这些看似温和善良的师兄姐其实各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若不是为了来此寻找大哥哥的踪迹,离若说什么都不想在这里修炼。    可既然做了决定,离若就算是哭也不能让外人看流光的笑话。    “不就是背书嘛,有什么大不了的。”离若咬咬牙,抬脚就往书堆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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