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鸾宫 皇后靠在软塌上,漫不经心的问:“人可送过去了?” 身侧一个穿粉色绣花宫装的女子迅速出列,上前一步道:“启禀娘娘,今个儿午后福公公亲自送过去的,就是晋王晋王妃都不在府上,是管家收下来的。” 见主子似是有些不虞,赶紧补充道:“娘娘亲赐,难不成这晋王府还敢不收不成?再说奴婢也是见过晋王妃的,姿色……实在是普通,同春黛她们不能比。” 这话说的,皇后忍不住笑了出来,指着粉衣宫女道:“真真是个促狭丫头,晋王妃也是你能编排的,行了下去吧。” 那宫女笑嘻嘻的下去了,知道这话是说对了。对于她们这些人来说讨娘娘的欢心、让自己过得好些才是第一要务,至于其他的都得排到一边儿。 再说她还真不信这送上门的美色晋王还有不要的道理。 这天底下的男人不都一个样么,这春黛在宫里可没少人惦记着,不说那位了,就是太子殿下不也盯着了吗?不过是因着娘娘不许才迟迟没有动手罢了。 粉衣宫女撇了撇嘴,似是有些不屑,浑然不知送过去的那四个容色倾城的宫女这会儿正在洗衣房尽力揉搓着衣服,纤纤玉指被泡的红软发白,秀气的鼻尖上也沾染上了些许草木灰,看上去好不狼狈,真真正正的像个伺候人的宫女起来。还是做粗活的那种。 而注定逃不过美色的晋王则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她们,“还不说实话吗?” 他印象中的皇后可不是这么个好管闲事之人,是以这当中定有隐情。要么是这背后另有其人,要么,赵邺黢黑的瞳孔微缩,这皇后并不似她表现的那般和善,欺瞒成性罢了。反正这事情他是定要搞清楚的。 四个宫女简直就是欲哭无泪,早知道这晋王爷是这般不懂得怜香惜玉之人她们就是拼着得罪娘娘的风险也要留在宫里,以她们的姿色品貌早晚都是要赐给皇子王爷的,就是个没有名分的通房也比担了个晋王侍妾名头却在府里当洗衣娘来的好。 一人当即就跪了下去,眼泪似断线之珠不断的从眼眶滑落,“妾就是来伺候王爷的,其余的实在不知,还请王爷明察。” 其余几个见状爷跟着跪了下去,瞬间这小小院子里就跪了一排,俱都是身姿婀娜,长相明艳,就是伏在地上哀哀哭泣的模样也说不出的动人。只可惜对着的是赵邺这么个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 对于一个上辈子死的不明不白,这辈子除去找出背后凶手就想着好好补偿妻儿的男人来说除了妻子之外的女人那都长一个样,美丑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就命人将面前跪着的这几个带了下去,“如此,你们就接着洗衣服吧,之后的事儿自有王妃定夺。记着,不要惹她生气。” 说完一把抱起站在脚边儿的儿子,大步往关瑟轩去了。 男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刚才领头跪下的那个宫女突的就坐到了地上,脸上表情颓然,作为打小就被皇后精心□□的皇子妾室后备军,她们不怕女主人的厌恶,越是厌恶越能显现出她们的价值,证明娘娘走着一步是没错的。可如今这晋王妃还没露面自己几个就被赶来了洗衣房,还被晋王警告不许打扰王妃,这可该如何是好? 她们所学的从来都是如何给主母添堵作对,违抗男主人还是头一遭。 四个人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茫然,还有一丝的悔意,早知道就不抢着来晋王府了。 “洗衣服吧,不然这晚上连饭都吃不上。” 良久,领头宫女感叹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她相信娘娘要是知道她们的处境不会坐视不理的。至于眼下,还是先完成今日的洗衣量,确保能吃上晚饭再说吧。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叹息,四个人很快就各归各位,尽心尽力的洗起衣服来。一时这院子里捣衣声不绝于耳,除去动作略微慢了些跟平时倒也没什么区别。 …… “你是说,皇后娘娘赐下来的那几个宫女现在在洗衣房?”苏瑜瞠目结舌,不可置信的看向桌子对面坐着的一大一小,这是个什么情况? 按照常理不应该是她这个做王妃的对此十分不满处处使坏,四个如花似玉的小宫女在手下艰难度日,碍于自己淫威丝毫不敢多言,直到有一天被对面正襟危坐的这位无意间发现实情,勃然大怒,狠狠的训斥了自己那心狠手辣的妻子,将其冷待在后院,与四个小宫女过上了儿女成群的幸福生活。 怎么如今她还一句话没说,只是睡了个觉那几个就从准妾室成了洗衣娘? 苏瑜觉得这个世界有些玄幻,什么诈尸天外飞子都来了,现在夫君还能主动帮忙处理小妾……她这到底是拿了个什么清奇剧本,天地可鉴她只是想养个老而已。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过生无可恋,坐在对面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后,小的那个小心翼翼的开了口,“这样做,母亲不开心吗?” 心中忐忑溢于言表。 瞥了眼对面神色有些紧张的两个人,苏瑜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答:“其实也不是,就是有些意外罢了。” “就是不知王爷为何要如此,她们……其实也并未做错什么?”斟酌了大半天,苏瑜终于憋出了这么几个字,既不会透露自己的情感倾向也不会让人因着语气过激,让面前人误解些什么。 只这些在赵邺听来就是在可怜那些宫女,心里头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感慨,他的阿瑜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女子,对待这么几个明显就是来抢自己丈夫的人都能有着一颗怜悯之心,“她们肯来晋王府就做错了。” 说着眼神深深的凝视住面前的妻子,含情脉脉道:“阿瑜,我想要的从来就只有你。” 苏瑜:“……” 小宝:“……” 母子两个的表情在这一刻神奇的同步了,满满的都是愕然,还有那么一丝受不了的恶心。 ……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好。 好在丹胭及时推门进来,道是饭菜准备好了,请几位主子去往用膳,气氛这才有些缓和。苏瑜缓缓起身,赵邺和赵小宝一左一右,簇拥着去了。 * 皇觉寺 安老太妃同嬷嬷一起收拾着衣裳,看着柜子里越来越少的衣裳,语气忽的有些迟疑道:“你说我这回去也不知是对还是错,别回头反过来害了邺哥儿,要不咱还是留在寺里面吧,条件是清苦些,可这么多年我也早就习惯了。” 李嬷嬷那是打小就伺候在安老太妃身边的,对这位主子的性格最是了解不过,当下微微一笑,道:“您舍得小宝少爷?” “……想他了就接过来陪我住段日子再送过去。”安老太妃嘴硬道,瞥了眼脸上似有促狭的李嬷嬷,笑道:“好啊,你这个老货反倒过来嘲笑我了!真真是没大没小!” 十几年的清修,加上又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两人关系早就从主仆转化成了类似于伙伴的关系。说话也不再那么拘泥于礼仪形式。 只有些话纵然是最亲密的朋友也不是那么好开口。 看着面前神色之间似有哀伤的安老太妃,沉默了片刻,李嬷嬷方开口道:“当年的事儿已经过去了,如今小宝少爷如今这么大了,就知道那人说的根本就是错的,咱们晋王府根本就不会绝后。那人就是在一派胡言。” “这么多年了,咱们也该回去了,小姐。” 这声小姐让安老太妃浑身一震,那些本以为都已经忘光了的记忆霎时间涌上心头,有些事儿当时看是一回事儿,如今回想起却又是另一番味道。 良久,安老太妃方开口道:“那就回去吧。” 她已经在这佛堂待了快二十年了,该还的也都替那人还清了,她不欠任何人,晋王府也不欠任何人。 “好勒,”见主子总算是打定了主意,李嬷嬷转过头飞快的擦了把眼泪,低头快速整理起行李来,“小宝少爷这会儿说不定就在问王妃,曾祖母怎么还没回来呢?” 对于老人来说儿孙无疑就是最大的牵挂,果不其然这话刚落安老太妃的脸上就露出了些许笑意。这些年的佛堂生涯让她也曾觉得自己心如死水,觉得余生与佛祖为伴也没什么大不了,还能落的个清净。 可当那日消息传来,道是孙子没死且曾孙都已经六七岁的时候,心里头泛起的激动让安老太妃明白,她还是放不下的。 其实就是当年的那些事儿她也是不甘心的。 凭什么所有的一切都要让她晋王府来担呢?她的儿子儿媳都为此付出了生命,她在佛堂也待了快二十年,连嫡亲的孙子都不敢多看一眼就让人送回府,难道这还不够吗? 真真是欺人太过! 安老太妃闭了闭眼,任由眼泪滑过自己早已不再年轻的脸庞。就连她自己都记不得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不过她知道,自己今后是不会再心软了。 就是为着小曾孙,她也不会再退让。 …… 是日下午,一列靑布马车缓缓从多宝山道上驶出,通过官道到达盛京城。它的外形并不起眼,甚至于远逊于不少商户人家,可这一路却无人敢拦,就是守城的卫士也不敢向平时那般拦住盘查,整个马车丝毫不曾停留的驶了进去。 倒也有好事之人疑惑这马车主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大多是些年轻人,没经过事儿自然也就没什么城府,大大咧咧的也就问了,当即遭到了身边人的白眼,“这都不知道,看到那马车上雕着的墨色翡翠了吗,那是先皇亲赐给安老太妃的,这世上只有她一人可用。” “另外还听说这位老太妃手里可是有龙头拐杖的,上可打不肖皇孙贵族,下可保家人不死。这可是咱大楚头一份的荣耀!” 说着是不住的感叹,“这位太妃当年,真真是个能人。就是可惜……” “可惜什么?” 那人不解道。 在他看来这样的人生真是再圆满不过的了,还能有什么遗憾不成? “没什么,我这书读惯了说话爱留个尾巴罢了。”先前说话那人忽的把折扇一收,走了。 这边儿马车刚到晋王府,一个小人就从里面冲了出来,紧紧的抱住了一个从上面下来的老人的腿,不住的撒娇,“曾祖母可算回来了,这几天父亲总是欺负我,您可得给小宝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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