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中,范雩便躺回床上,依着靠背睡下了。

范成大得了闲,走到孙山身边说道:“姐夫,快来看看父亲辛苦三载,方才培育出的这株三色奇菊。”

孙山循着他手指方向,果然见到一盆三色菊花,摆在窗台正中,而在它两边的几个花盆里,尽是一片菊黄色。

这株三色菊,一株主根发出三根枝条,每根枝条上开着几朵同一颜色的花朵,雪白、浅黄、橙黄,三色交相辉映,十分惹眼。

孙山对范成大询问道:“这应该是嫁接的枝芽吧?我早就听闻,菊花嫁接颇为不易,不曾想,今日能在这里见到如此奇花,三色同株,当世罕见,为这重阳佳节平添了无穷妙意。”

他这番话,表面上是在向小舅子讨教,暗地里其实是在朝老丈人卖好。

这么一盆菊花,被摆在窗台正中这么显眼的位置,想来花的主人对其必定十分在意,也必定颇为自得。

果然,身后床榻上正在闭目养神的范雩,突然睁开双眼,嘴角微微泛起一丝得意,望向孙山的眼神,也不再像原先那般排斥。

范雩这幅模样,孙山两人并未看到,范成大则是继续介绍道:“菊花嫁接难在如何选取砧木。父亲历时三载,选用了数十种植株做为砧木,却无一存活,唯有今年这一株青蒿砧木,万幸活了下来。姐夫你看,它这三枝菊芽接穗,比之正常的菊花,长得还要茂盛几分呢。”

孙山仔细去看,不由点头赞同,这盆三色菊花的花瓣,比旁边的黄菊,确实要大上三分,香味也更加浓郁。

“奇哉!妙哉!”孙山口中好话犹如不要钱一般,狂泻而出,“此花艳而不妖,同株斗彩……今生有幸一睹如此奇花,真乃三世修来的福分。”

在他口中,窗台上这盆三色菊花,仿佛摇身一变,真的就成了当世绝无仅有的好花,平常人看上一眼,都得需要天大的缘分。

眼角余光悄悄瞥了床上老丈人一眼,孙山暗呼果然,一切如他所料,老丈人脸上隐挂笑意,他这招棋总算走对了,也不枉他不要脸地说了那么多违心话。

这世间,人们果然还是愿意听奉承话的,只要注意技巧,就没有拍不响的马屁。

就如他现在这般,绝不对着老丈人本尊说什么奉承话,他就只对着一盆菊花在这里大赞特赞,看似自说自话,却正中老丈人心怀。

马屁之妙,就是这么神奇。

孙山暗道:“只要再接再厉,必能一举扭转老丈人长久以来对我形成的刻板印象。”

“姐夫,小弟新作了一首菊花诗。”范成大突然说道,“待我取来,请姐夫好好指点一二。”

孙山微笑着点点头,他也正好有试一试这位小舅子文采的想法,想看看年少时的范成大,与年长时的诗才斐然,有几分可比之处。

“我和绣娘不过才离开片刻工夫,你们就又谈论起文章来了。”范蔡氏的声音在门口再次响起。

这番话自然惊得范成大与孙山身子一顿,便连正在床上听着儿子女婿闲谈的范雩,也悄悄闭上了眼睛,装作假寐起来。

“来,山儿,尝尝岳母做的重阳糕,看看可否合你口味。”范蔡氏满脸微笑着,招呼孙山过去,去品尝重阳糕。

孙山立刻舍了菊花与诗,转身走了过去。

只见范绣娘手中,正端着一盘花色糕点,切成一块块,整齐码放在青磁盘中,光是看着便分外诱人。

走上前去,孙山腆着脸对范绣娘微微一笑,伸手就欲取一块尝尝。

范绣娘将手中盘子往后一缩,俏生生的白了孙山一眼,亲手取了一块,递了过来。

孙山笑着伸手接住,悄声说了一句:“多谢娘子。”

他拿起重阳糕,放在口中咬了一口,不由赞道:“岳母大人做的重阳糕,咬一口香糯可口,让人口齿生津,小婿还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重阳糕哩。”

范蔡氏听了,乐得合不拢嘴,笑着道:“既然好吃,那你就多尝几块。回家时,我再给你们包上一些,也让两位亲家尝一尝。”

孙山连忙拜道:“多谢岳母大人。”

范蔡氏微笑着摆摆手,又出门去了。

一旁的范家父子,也从范绣娘手中,各自得了块重阳糕在手。

范雩躺在榻上,小口品着重阳糕,看不出什么表情。

范成大看看自己手上的重阳糕,全是白色糯米,仅有的几颗干果点缀其间,显得分外可怜。再转头望望孙山手中的重阳糕,各色干果堆堆叠叠,几乎快要看不出糯米的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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