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如此,你当日从扬州回来陛见时又怎会举荐他?”王缙见柳轻侯要说什么,不等其出口先已摆摆手道:“此事乃圣天子亲口所言,如今在长安早已是朝野咸知,你再否认可就是虚伪矫饰了。不因私而害公,无花你此事做的极好,就连家兄亦对你赞不绝口”

柳轻候闻言一怔后惊喜道:“摩诘先生回京了?”

王缙颔间展颜而笑,满脸粲然,“有劳张公援引,家兄已回京任职于秘书监,不过此番也被抽调查官仓去了,对了,他去的就是你之前监察的淮南道”

闲话间两人回了县衙,其随员自在外面设宴款待,两人则在后宅置酒对酌,边吃边说话。

王缙先说到的就是刑部主司员外郎许明远之死,柳轻侯听到这个话题也觉唏嘘,脸上也已有了冷笑,“他的死因也该查清楚了,要不我这一身污水往哪儿说理去?”

当初谁也没料到许明远会在刚回到长安时居然来了一出儿猝死。因为他死的太突然,加之死前赶路又那么急,一时竟引来诸多深怀恶意的流言与揣测,而这些恶意不消说都是指向他柳轻侯的,听到后真真是恶心死人。

“查清楚了。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一起动的手,就连验尸用的都是出自于刑部的仵作。其人多年以来房事过频,身子骨早就被掏空了,此番先是连日赶急路,后又突遭惊吓,一口气就没上来落得个猝死的结局”

王缙言至此处叹息一声后脸上古怪的笑了笑,笑容虽小却被柳轻侯看的清清楚楚,当即就追问缘由。

王缙见左右无人,遂也就说了,“许明远猝死后,其妻过堂娘子的诨号遍传京中,实是别人谑笑的不堪。对了,一并还有蓝田县学那个孙教谕家娘子,你就是蓝田县学的出身,必知此传言可确否?”

柳轻侯没想到他那古怪一笑的出处竟是落在这里,当下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孙教谕是个方正先生,些许惧内或许是有的,但何至于不堪到市井谑笑的地步?都是闲的”

王缙拱手以示告饶,“清者自清,许明远死因既已查明,关于你的那些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其实原本也就没多少人信,只是谁让你风头太劲?现三门直道已堪称大功,随后又来了个率师出征一举荡平百年匪患,还是全战全捷、无一败绩。就连政事堂给你议功都为难,谁不嫉妒?木秀于林,则风必摧之啊”

议功为难?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柳轻侯放下手中酒樽盯着王缙。

王缙倒是慢悠悠的呷了一口烫酒,又捡着喜欢的下酒菜吃了几口后才道:“你的功劳是实实在在的,但论功之后该怎么升赏,尤其是那剿匪军功该怎么算可都有门道。

据说政事堂中宇文相公建议从高从重酬你以爵封,裴相却认为你年纪太轻,资序太浅,不好赏赐过重,意在压一压为你以后多留进步之余地”

柳轻侯听到王缙口中吐出“酬以爵封”四字时心头猛然一动,继而全身的血流都随之加,这可是封爵,封爵啊!

唐朝素重军功,普通士卒战场杀敌后可凭军功获勋位,主帅则可得爵,哪怕是最低等的开国蓝田县男咱也不嫌弃。还是那句话,这毕竟是爵位,一个男爵到手,九娘子立马就能升级为县君,所谓封妻荫子是也。

柳轻侯满心激动的等着,结果王缙口中却没了下文,等来等去终究是忍不住了,“夏卿先生莫卖关子,此事究竟是个什么结果?”

“没结果。据说是圣天子有言,你的封赏之事暂且放一放。依我之见,此事怕是要押后到漕运变革完成后再行封赏了”

柳轻侯心里憋着的那股子激动一下子散了个干干净净,与此同时忍不住心中暗骂裴光庭是个老悖晦,只知道死抱着资序不放,难怪被李林甫戴那么大一顶绿帽子还不自知。

王缙见他如此,很快转移话题说起了长安皇城中的其他传闻,譬如张说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而罢相后转任尚书省左丞的源乾曜身体也日差一日,如今告假的时间竟比上衙时还多,不少人都在猜测他会在什么时候上奏折启骸骨。

罢相的老臣们之外,方今政事堂中宇文融愈的强势,萧嵩虽然顶着辅的名义却根本弹压不住他。不过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萧嵩与裴光庭有越走越近的架势,并已多次显露出想要援引李祎入朝的动向,也由此引了宇文融与李祎的冲突。

信安王李祎是萧嵩任朔方节度大使时的副手,并在他入朝之后凭借石堡大捷顺利由副大使晋位为节度大使,其人出身、战功、圣眷、包括官声可谓无一不佳,又不像萧嵩这般在京中没个根基,皇城中皆言他若入朝,宇文融的日子只怕就要难过了。

王缙甚至还笑言或许这也是宇文融此次主张重赏柳轻侯剿匪之功的原因之一,想借此尽快扫掉三月间李祎石堡大捷的光芒嘛。

柳轻侯听到这话只是笑笑,人家那是国战,自己这是剿匪,还开着外挂,差得远!

说着喝着时间过的飞快,小宴结束时两人都有了酒意。柳轻侯送他回房时,王缙叹着气迟疑声道:“李太白前些日子来过硖石了?”

柳轻侯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到李白,点头道:“嗯,来过,大约半月之前”

王缙停住脚步搓了搓脸,“我知道他是你的好友,只是他与家兄之间似是有些误会,无花你若与他书信往还时不妨帮着解劝几句”

“误会啥?”柳轻侯一问之后瞬间眼睛瞪的老大,“因为玉真公主?”

“他跟你说过了?”

柳轻侯口中“唔”的含糊以应,心下却是暗道:“狗血啊狗血,真是太狗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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