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地牢里,污水随着墙角的缝隙,淅沥沥的往下流着。时不时的还有沟鼠快步穿越的动静,回荡在这幽森灰暗又恶臭的地方。陈方舟满身都是血色的痕迹,然而让囚房栅门外,偷偷窥觑的捕快感到心惊胆战的是,曾留下这些血迹的创伤,都在受创之后的短短几个呼吸里,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
而若非陈方舟那承受刑法折磨时的歇斯底里的痛叫,他们甚至还以为,自己收受了钱财,根据往常的惯例,走了个过场,画上了些残迹而已。
张大又看了一眼陈方舟,确保这位王孙亲自传下令来,要囚住的重犯没有神奇的走脱——既然能够受创既愈,在他们眼里,还有什么事儿是不可能发生在这位小小年纪,三天前还被乡邻们称作小牛,但短短几天里,就被称作神君使徒的少年身上?
“张哥,你说王孙传下令来,抓捕了这位神官大人,是否是个昏招啊?几天前,满大街的告贴,你们也看见了,若是逆风军真的杀来,那该如何是好?”坐在张大旁边的年轻捕快,脸色有些忧愁,若说仅仅是些告贴还无所谓,但这些日子里,守捉衙门派出的探骑,去了十个,往往还回不来两三个,如此的消息早就暗中传遍了小小的景安堡,也怪不得他心神恍惚,面带恐惧。
“息声儿!”张大喝了一口酒,连吃了几口肉,听完了年轻捕快的话,不满的怒斥了一声儿,扫了一眼囚牢里的罪犯,没有人因为这大乱将至的消息,而蠢蠢欲动的。这才将酒盅里的酒,一口闷了,嚼着花生米,说道着:“逆风军来不来,我们管不得,但朝廷却管的。咱们麓阳地界儿,十余堡守军外,还有八营四万守边大军,王孙在此,若麓山鬼国真当来犯,想来那麓阳郡守不想被定侯爵爷一撸到底,妻女发为官妓,必然会发军来救的。”
“张哥大才!原来如此...”年轻捕快听了,顿时面色释然,笑了起来。另外个中年捕快,又笑道:“再说了,此前这位王神官一挥手就将百来名去逮捕他的兄弟给掀翻在地,若非王孙麾下高人出手,这满景安堡谁又能治得住他来?有这位高人在此,哪怕镇守道官不在,凭借了城防阵势,也足够长久坚守,候来更多的援军了。”
这个中年捕快说完之后,拍了拍面色已经舒缓下来的年轻捕快的肩头,招呼一声,就离开下值了。但年轻捕快不见的是,这位面带笑容的中年捕快离开了囚牢之后,就收起了笑意,满脸的沉重。走到街上,他看了看天色已经晚了下来,市面上的行人已经寥寥无几,他本想左转去酒坊买酒,但似乎想起了什么,低着头快步的往家中走去。
回到家中,他神秘兮兮的关上了房门,跑到了一侧的耳室里,看到自家的婆姨正侍弄着祭品,便问道:“神像可是托了王三从王家禁宅里请出来的?”
他婆姨听见陡然有人出声,不禁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发现是自己丈夫,这才放下心来,说道:“你的嘱托我怎么会不听?且息声儿,这神像正是从彼处请来的真阳神君宝相,瓜果祭品都照着那位少年神官说的摆布了,经卷也是此前他传布时我藏起来的,祷颂起来定然灵验。”
中年捕快听了,点了点头,便拉着他的婆姨开始祈祷起来。而不仅是他这一户人家,在黑色的天幕下,这小小的景安堡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正如此作为着。低吟的祷颂声虽然小,但濒临绝境下的信仰,却极其虔诚,虽仅数千小一万人,但却汇聚成了一道庞大无形的信仰洪流。
其中大部分汇聚到了李玄业的身上,而还有约莫百分之五六的信仰,则从这洪流中析分了出来,落到了那漆黑湖南的监狱当中,满身伤痕的陈方舟身上。
陈方舟正昏睡着,伤口虽然既创既合,但肉体的煎熬,却依然让他难以承受,精神萎靡之极。此时源源不断的信仰,无声无色的穿越了他的肉体乃至灵魂,落到了李玄业凝就的神官符诏上,转化成了神力,让因为屡屡耗损,看起来光辉已经十分暗淡的神官符诏,重新焕彩起来。
原来,神官符诏中的神力,并非永远用之不绝。需要拥有符诏者,自行灌注加持。这其中的方法,既可以自己日夜祷颂,经过神官符诏转化之后,化为神力,恢复符诏。也可借由传布教义,利用信徒们祷颂时的信仰来恢复——这其中有冥冥因果的锁定,由某位神官传布的信徒,哪怕相隔千万里,也能够获得自己所传布信徒的信仰分润。
当然,神主本身也可以直接采用信仰来恢复法力,乃至增进道行,然而这样不仅效率奇低,同时也有许多后患,比如信仰之力中,或多或少有祈颂者的欲念,这样的欲念经过层层过滤之后虽然少,但经过千、万年的积累后,足以影响神主本身,轻则神智分裂,重则转为疯神。
而神官符诏能够直接采用信仰,则是因为符诏本身其实是天道权柄的分化,神主只是作为赐予者,所以直接转化信仰的恶果并不影响神官们,而神官们所需要的法力,也不像神主那样浩瀚,在凡间是足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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